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都市小说 > 轮胎 > 第二章
    我家离父母家只有六站地,乘坐公交车用不上十分钟就到了,前提是公交车得给力,别让我在公交站傻等半个小时就行。

    家里很热闹,一间屋子里的两张麻将桌上已经满员了,他们玩得好不兴起。那些爷爷奶奶、大爷叔叔见我回来,无不热情问候。我呢,感动之余,自然也要逐个礼貌问候,且还要玩笑似的寒暄一句,“多赢点儿啊。”

    结果有个大爷就不高兴了,“多赢?谁多赢啊?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都得赢啊?四个人打麻将,都赢了,那谁输啊?”

    我看得出来,他似乎有意要跟我抬杠,瞧他的模样,一点儿输家的阴沉恼怒都没,想必他已经赢了不少吧。

    我可是个从来不会在嘴巴上吃亏的人,故而笑嘻嘻地反击一句,“谁输?当然你输啦,‘先赢是纸,后赢是钱’,没听过呀,瞧你这模样,定是没少赢,一会儿啊,准输!”

    大爷哈哈大笑,说:“小子,你想让我输,做梦去吧,瞧我这点子,谁也挡不住。你看,这把又胡了。”说话间,他抓了张牌,果然胡了,。“嘿嘿,我都说了,谁也挡不住。懂不,谁也挡不住。”他向我炫耀地仰起脖子,眨着眼睛,咧着大嘴嘿嘿直乐,那句“谁也挡不住”说得可是霸气十足啊。

    作为一介赌徒,我是十分讨厌他这种表情的,虽说是运气盖过了实力,可当真遇上了神佛难挡的运气,任谁也没办法,只能毫无脾气,苦笑掏钱。

    “大鹤啊,今天咱们是栽了,这家伙今天可猛了,把把进账,要么胡牌,要么过杠(我们这边麻将的玩法是过杠也算钱,而且牌黄杠不黄),贼不走空啊。也不晓得今天老天爷吃错什么药了,能让他赢。”另一个大爷一边掏钱,一边吐苦水。

    “咋了,我不能赢啊。这叫实力,懂不,实力。”赢钱的大爷收钱的同时还不忘继续炫耀。

    “什么实力,就是点正,装啥呀,玩了大半年了,让你赢一场,瞧把你美的,吹得没头了还。”掏钱的大爷气鼓鼓地,不屑地说。

    “大爷你别生气,要我说呀,他能赢,那就是因为我没上场,我要是上场的话,他早就闷头抽烟了。”我说。

    “你小子别装,也别吹,就今天我这点子,你上也不好使。”赢钱的大爷嘴里叼着烟,给另外三家找钱,还不忘斜着眼睛瞥我,那意思今天他的好运是老天爷赏赐的,无论是谁,除非出老千的,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表演。

    我懒得跟运气好的人逞口舌之快,没意思,谁让咱没那个运气呢。我呢,又来到另外一桌看了眼,这张桌上因为都是爷爷奶奶辈的,所以明显比那张桌安静些。

    作为多年的赌徒,我从来不认为打牌安静意味着牌品有多么好,不玩赖,不赖账,才是真的牌品好。当然了,要是在那两个基础上再加上安静、稳重,那便是一等一的好牌品了。有这样牌品的人,相信人品一定错不了。

    我可不想在麻将桌前当观众,惹人生厌。有的麻人忌讳这个,特别是当你站在他身后他连续两三把不胡牌,你的存在便等同于瘟神。我索性退出这间屋子,来到另外一间屋子。

    而在另外一间屋子里,母亲宛如贵妇人一般,不,母亲就是贵妇人,只见她慵懒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连我拿钥匙开门,到那屋跟长辈们说笑一番她都没注意到。

    “喂,看啥呢,这么入迷?”我冷不防喊了一嗓子。

    “哎哟妈呀,吓我一跳!”母亲颤栗之后先是迅速拍了拍胸口,随后缓缓坐起来,恨恨地瞪着我,“你个小兔崽子,想吓死我呀,就不能好好说话呀。”

    “我是在好好说话呀。谁知道你光顾着玩手机,连我进来都不知道,还说我吓唬你,什么人呢。我说,手机那玩意儿少玩会儿,别把眼睛看废了,那就得不偿失喽。”我好言好语劝道。

    “你以为我想看啊,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倍感奇怪地搔了搔头皮,“你看你的手机,跟我有什么关系呀,这也能扯到一起去?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别贫了!你不是饿了嘛,饭菜都在厨房呢,你拿个板凳,要不干脆站着吃一顿得了,反正你吃饭快。吃完饭,顺便把碗刷了,然后回来我这儿,别跑去棋摊玩象棋了,我还有正事儿要跟你说呢。”

    我根本就没在意母亲跟我讲的正事儿,我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可谓是每况愈下,之前我可是公子、少爷的待遇啊,可现在……

    哎,我心知肚明,这怨不得父母的势利,父母是不可能跟我势利的,况且我还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怪就怪我太不给父母做脸,太不给自己做脸了。

    记得以前我在工厂一线车间工作的时候,每天回到家,母亲都会对我嘘寒问暖,隔三差五还要给我捶腿按背,并询问我想吃点儿什么,她好给我买食材,做佳馔。我晓得母亲是怕我在单位累着、痛着、伤着、气着,单位可不比家里,谁能拿你当公子,当少爷,当宝贝呀,你只不过是人家手底下的工具,完成工作,拿钱,完不成工作,滚蛋。所以,母亲会刻意调和我之心理方面的落差,不致令我腹背受挫,期期艾艾,免得我也像那些网络上每隔几天就会弹出来的一条谁谁谁由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工作压力、情感压力、生活压力,导致患上自闭症,或者抑郁症,不是傻掉了,就是疯掉了,更有甚者,一个想不开,自杀了,也便死掉了。

    我有时候会苦思冥想,那些心理脆弱到希望靠自杀来结束愁苦,结束哀痛的人,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在他们身边似乎没有亲朋值得他们去陪伴,去照顾,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他们的一了百了换来的可是他们的亲朋无尽的痛不欲生啊。另外,倘使他们自杀成功了,倒也算是得到了解脱。可一旦没死成呢,伤了,残了,痛了,怕了,后悔了,又不想死了,额外给予亲朋,尤其是家人,又带来了多么巨大的负担和压力啊。

    还好,我不曾患上那种怪病,虽然那种病现在看来已经极其普遍了,因为我懂得如何释放压力,精神上的也好,心理上的也好。自言自语也好,写文章也好,大声谩骂也好,再不济找一个远不如我的人,多聊聊,多谈谈,稍微提升一下自己的优越感,那份无形的,贴着卑微不堪、一无是处八个大字的,仿如山岳一般的重压,也便消失不见了。

    有时候我也觉得挺好笑的,都说阿q精神不可取,怎奈这种精神恰恰是有助于人类释放压力的,是值得拥有的。既然是释放压力的办法,管它雅不雅、美不美、够不够格调的,不被重压压垮,不被病魔缠身就行了呗。我讨厌既想要解决问题,还不想得罪人,且务必扮成高人一等之清高修尚的家伙,假到不行。

    然而现在,由于我辞掉了原先的工作,我一度仅靠着每个月735块钱的失业金讨生活。而且就这点儿钱还不归我管嘞,全权由母亲掌控,我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听候她老人家发号施令,陪她到银行取出我之失业金的助理兼保镖罢了,毕竟失业金走的是存折,不是卡。

    就这么点儿钱,我家这位“黑心”的老太太还要抽出去些呢,并告知我一个礼拜只有一百块钱零花钱,不够的话,可以回家吃饭,至于香烟、零嘴,以及其它花销嘛,只能翘首盼望下个星期了。

    母亲之所以对我的态度在短时间内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不似之前那般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其实我都能理解,毕竟我都这么大人了,却还要靠着卑微苍凉的,有时间限制的失业金过活,而不是在辞掉一份工作之后,迅速找到另外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