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臂是假肢。
右小腿也是。
我叫章不二，说一不二的不二。
我看了看藏在藏青色防盗门后面的镇宅符阵，没有被触发，看来今天又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紫铜碗和紫铜锤，“当当当”敲了三下，余音久久环绕。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个老人和一个孩子从中飘了出来。
白炽灯烤着墙壁上新刷的涂料，空气中一股石灰的味道。灯光透过三个人的身体，在地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神色平静的看着一切，从背包拿出三个米团子，分别放在楼梯的右下角、电梯正对墙和之前邻居放杂物的位置。再把一瓶矿泉水缓缓的倒在地上，用脚蘸着水把这三个位置连了起来。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大玄听妖缚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五文，吾诵一遍，道气长存……”
诵完了净天地咒，见白炽灯忽然闪了闪，我手掐少阳指诀，再次念道：“常清常静、常清常静……”
三个人不见了。
进房间、锁门，一切如常。
七天前的那场大火之后，我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打开热水，把自己泡在浴缸之中。一天的疲惫消退，我差点就睡着了。
起身抓起蓬松的浴巾，套上假腿，擦干了身体。站在镜子前，透过水雾看着自己残破不全的身体，我心里毫无波澜。
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里面只有两个人发来的消息。一个是老许，发给我几笔转账还有几段语音。还有就是纪晓晓。
“章哥，下周二我生日，你一定要来！”
简单的一句话，还配了一个调皮的笑脸。
“晓晓的生日……”
摘掉假腿，我顺势倒在了床上。最后一次看表，时间是凌晨12:34。
“晓晓的生日……她今年上大一了，认识她那年才十一岁。”
“也就是说那次车祸已经过去八年了……”
缓缓的抬起从肘关节齐根断掉的左臂，往事历历浮现。八年过去了，时间改变了很多，却始终无法抹去我心中的的疑问。
……………………
我出生在小山村，从小和爷爷长大。父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却从没有见过他们。
爷爷是工伤病退，拿着微薄的退休金。我和爷爷相依为命，老的老、小的小。
山里阴冷，加上老伤，爷爷从我上初中开始就痨病缠身。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从小就是在拾柴禾、挖草药、打野物、捡蘑菇，贴补家用。
后来我考上了医科大学，这是我唯一的志愿！我要当医生，治好爷爷的病。
我像很多山里出来的孩子一样，勤工俭学、补习打工。这样就可以买一些补品给爷爷补补身体。
在打工三个月后，我买了一部手机寄了回去。远隔千里，在这巴掌大的手机之中又听到我的声音，电话那头的爷爷泣不成声。
我又何尝不是？
这就是希望啊！只要去努力，一切都会变好。
直到我做了那个梦，出了那次事故。
………………
那是一个我从小就经常做的梦。梦里一片雾气迷蒙。
在雾气之中我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八年前的那次不一样，我在梦里看到了一头麋鹿。
………………
“你终于来了。”
在我看到麋鹿的时候，它便张嘴说话。声音仿佛穿过了无尽岁月，才被我听到。
“你是在和我说话？”
麋鹿点点头。
我环顾四下，这里除了这头鹿和我，再无他物。
我看到了它的眼神，深沉而沧桑。就仿佛它看到了时间的开始，又望到了世界的尽头。
“你是……谁？这是哪儿？”
麋鹿拖着慢慢的长音说着：“这里是你的心，我就是你。”
听它这么说，我很想笑。
它却再次说道：“你肯定不会信的，这我知道。不过你信不信都不要紧，因为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我直直的看着它，不说话。
“你爷爷病重了。”
我皱起了眉。
爷爷的病是我的禁忌，在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现实之前，这是我最恐惧、最不想听到的话题。
麋鹿尽是沧桑的双眼望着我道：“你愿意做个交易吗？”
我冷笑道：“我知道这是个梦，你的问题也就毫无意义！”
麋鹿还是一如既往的望着我，毫无情感的说道：“你爷爷病重了，需要你的一只小臂去换他的健康，你愿意吗？”
我不说话了，直直的盯着它。它还是漠然的望着我，不说话的时候它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最后是我败下阵来，面对这个事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用一只小臂换爷爷的健康，我肯定愿意。”我唏嘘道：“但这只是个梦，我多么希望这是现实……”
“哦……你愿意就好。”说话间，这麋鹿竟缓慢的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了它，问道：“你为什么说我爷爷病重了？你又怎么知道我的一只小臂就能救爷爷的命？”
麋鹿还在缓慢的转身，悠悠道：“因为我能看到命运之中的关联。”
“呵呵……那不就是批卦算命的？”
面对我的嗤之以鼻，麋鹿还是毫无感情的回道：“差不多吧。”
看到它的毫无感情，我竟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冷冷道：“如果你真的能看到命运之中的关联，那……我也想和你做个交易！”
“哦？”这麋鹿转身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语气中也有了一丝疑问，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要用我的一只小腿，换你的这个能力！看到命运关联的能力！”
一句话说完，我就冷冷的看着它。
它又缓慢的把身体转了回来，透过迷雾仿佛要看穿我的一切。
突然，这麋鹿周身的雾气竟然无风自动！
还在我惊诧于变化之时，离我五米开外的麋鹿猛然间窜到了我的身前。
它不是跑了过来，而是它的脖子伸了过来，一个五米长的脖子！
麋鹿硕大的头贴在了我的胸前，两根长达两米的角占满了我的视线。它的脖子像蛇一般扭曲的悬浮在空中，靠近头这边布满鳞片，而另一边却是白骨嶙峋。
我已完全不能动，视线也无法挪开。
我看到它的瞳孔不是圆的，而是一条竖纹。此时它的口中传出了桀桀的怪笑！
“很荣幸为你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