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时间,卿无音都没能踏出过藏书室,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根本出不去啊!藏书室的结界,没有通行玉令,他也是寸步难行。
上回用纸身出去浪了一趟,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没了,一想到被晏停提着双腿嚓一下撕成两瓣儿,卿无音便小心肝噗噗的乱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吱嘎!~”晏停在晚餐时间推开了藏书室的门,看到满地的笺纸,踏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轻呼:“卿尘?”
卿无音不知在看什么,正看得入神,听得有声音唤他,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看到是晏停来了,不开心的低下头不看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晏停开始从门口收拾起这满地的狼藉。半晌,才整理干净,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我给你带了晚餐。”
“我还得抄规训文呢!没空吃饭。哼!~”卿无音一个人生着闷气。
“你这笺纸上是画的什么?”晏停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厚厚的一叠笺纸,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案的一角。
卿无音在藏书室抄规训文抄得甚是无聊,就把玩起自己手指上的玉戒,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曾仔细的观察过,不想却发现玉戒上还刻着一圈细小的符文,那字体和他在白皮书卷上看到的不认识的字体一模一样,所以他捉摸着把字体和白皮书卷上的神阵联系起来,果然成功了,他正一个个的捉摸着字体的意思,不想晏停忽然就来了藏书室,他只能假装自己在乱涂乱画。
晏停把食盒里的饭菜一碟碟拿出来,摆在旁边的小几上。卿无音闻着饭菜悠悠飘来的香气,还是没有忍住,起身走向小几,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有酒吗?”
“修学期间不许饮酒。”晏停听他要酒喝,恐是想起了上次卿无音喝醉的事,红便滴溜溜的爬上了脸颊,连颈项都一并遭了殃。
“仙门千规有这一条吗?我怎么不知道?”卿无音睨了睨他抬高了调调:“嗯?你为什么脸这么红?难道是偷偷喝酒了?”卿无音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又是一阵嘴皮子:“嚯!!~~晏初!你不让我喝,你却自己喝!还喝了个大红脸!”
“没有”晏停无奈反驳。
“算了,料想你们这如清修道观般的山门也没有什么好酒!看在这一桌子好菜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啦!”卿无音还是开心的在小几旁坐了下来,不客气的拿起筷子道:“那我不客气了,哈哈哈!”
卿无音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这次来修学还给你带了礼物呢!结果你却把我关在藏书室里,哼!!~”
晏停:“什么?”
卿无音:“我现在不太开心,所以不想送了!”
晏停怔了片刻道:“给我!”
卿无音:“礼物能用要的吗?不给!”
晏停轻轻掸了掸袖口道:“那你就在藏书室再呆上一个月!”
卿无音:“嘿!!晏初,你怎么还蛮不讲理呀!”
晏停伸手重复了一次道:“给我!”
卿无音斜瞄着他,从乾坤袖里拿出那串黄铜风铃,风铃做得简单但小巧别致,用一截拳头大小的梨花木雕了一个晏字,下面用金丝垂挂着三个小小的铜铃,静溢的藏书室被突然响起的叮当声扰得霎时便灵活了起来。
卿无音拿到晏停眼前晃了晃道:“嗯?!送给你的!这铜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一串太多,我便做成了两串风铃,送你一串!不用谢我!”
晏停小心翼翼的接过道:“手艺不太好!!”
卿无音:“你还嫌弃,不喜欢!那还给我!”
晏停侧了侧身子,护了一下手中的风铃放进乾坤袖里道:“将就用!勉强收下了!”
卿无音:“嗯?你今日就是来给我送饭的?”
“卿尘这次来,只是为了修学?”
卿无音口中包着饭菜“嗯”了一声,待咽下去后又道:“那我能来干什么?”
晏停挑眉:“你那纸皮人”
卿无音忽的并拢了双腿,怔了怔指着晏停道:“你你你”你了半天却没你出个字儿来,一拍额头,干脆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只听到一阵抽气儿的声音。
“卿尘!”晏停一下站了起来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道:“你怎么了?”
卿无音喘着气儿道:“送我根白绫吧,我想上吊!”
晏停叹气:“起来!坐好!”
卿无音在地上赖了一阵,缓了缓心中的憋闷,坐了起来直接问道:“晏初,你家五凤楼可有四层?”
“无”
“没有吗?”卿无音眼中稍显失望。
“卿尘,五凤楼三层有一禁制。”
“嗯?禁制?”
“以心而观!”
“什么意思?”
“每个人在五凤楼三层观阅到的书籍都不一样!”
卿无音总算明了,那本白皮书卷为何会化为飞灰!
晏停敛了神叹气:“卿尘,那螭不可临世,你可有想过放弃。”
“晏初可知,在冥镜幽洞,那九蛟追杀,女鬼索命,是谁救了我的命?”卿无音垂下眼睫:“我不想做那忘恩负义之人,我即已做了选择,你便不必多说。”
晏停:“你若护他临世,百家仙门不会放过你,你将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卿无音冷笑道:“百家仙门!?哼哼!如若不能护佑弱小,修这仙道又有何用?”
晏停:“卿尘,不论百家仙门,到时你让你的师门又如何自处?”
卿无音:“我的师门?世尊从未教导我要欺凌弱小。晏初是否认为螭生而强大,不值得护佑?”
晏停:“卿尘!我并未如是想!”
“那晏初可知,他的族人将他交于我时,他只有这么大!”卿无音抬起双手自顾自的摊平双掌,就好似那日在凌虚幻境中托着那婴儿般:“他的父亲金帝为了救千万百姓,镇万恶之魂,落了个永世不得超生,而他生于冥镜炼狱却永世不可临世!”
晏停已知卿无音会和他这么说,但还是不愿让卿无音走这一条不归路,他有些冲动的站了起来,险些撞翻了面前的小几:“卿尘,你可知,你让这螭临世,它如祸世,你该如何?”
“它不会”卿无音手掌重重的拍了小几一掌,忽的起身咬牙道:“我自会教导它从善,又关世人何事?各族与龙族的仇怨又与它何干?”
“卿无音!!”晏停提高了音量,但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心中有份让自己莫名烦燥的情愫早就已经生根发芽,怕是要想连根拨起也会让自己鲜血淋漓,就纵容它繁茂生长,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他以前也是清冷内敛,从小到大也未有这般发怒,为何在卿无音面前却是屡屡失控。
“晏停”卿无音也不示弱的提高了音量,但再想想还是放低了声音道:“此事与你无关,若真有那一天我会亲手了结它。”
“嗷~~~!!”卿无音左手掌震动,发出一声微弱的龙吟。卿无音慌张的看了一眼晏停,防备的往后退了数步心道:它醒了?
晏停也听到了这声细微的龙吟:“走!”毫不犹豫一掌拍向藏书室的木门,木门应声而开,他拉着卿无音的手腕,几个闪身便出了空山新雨泽的山门,久久没有放开他的手。
他怕,他怕这一放手,与卿无音便同道殊途,怕下次见面,他们只能刀剑相向。方才那一声龙吟虽然微弱,但在空山新雨泽的结界内恐怕已无人不知。
卿无音现下不能回璧月,回去只会连累了世尊他们,但也并不知往哪里去,即已出了空山新雨泽,便先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再说。
不稍须臾空山新雨泽的家主和长老们追出来,他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卿无音眼眶有些发酸,回头看晏停,一阵无言,却不再停留。晏停张了张嘴,往前踏了两步却也没有再开口。
晏齐风带着一众长老瞬息便追到了空山新雨泽门口,见晏停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以为他也是寻着龙吟追出来的。
“师尊,各位师伯,师叔”晏停转身拱手。
“停,方才的龙吟你也听见了。”
“徒儿并未听见龙吟,想是师尊多虑了”晏停说谎了。
“方才那龙吟微弱,但确定是龙没错。”
“螭临世,不知是何人掌控,得赶紧和各仙门世家家主商议,以防止生灵涂炭。”
“方才魂火在此消失,携螭之人应已离开了,东延长老你速去通知各仙门家主,此事兹大,且不可大意。”
“是,家主,那东延先行告退!”东延长老拱手,迅速离开。
“师尊,徒儿也先告退!”
“停,你等等!”晏齐风适时的叫住了他道:“你且下山一趟吧!这是龙音石,你去查一下方才这龙吟的出处。”晏齐风从乾坤袖里拿出一颗紫色的灵石:“螭性凶,多加小心。”
“师尊,我”晏停心里无比挣扎:“徒儿知道了。”晏停接过龙音石,拱手退了下去。
晏齐风有些微不解,今日的晏停仿佛心事重重,但螭临世不是小事,他也顾不上其它,匆匆往暮议苑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