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丢下手中攥的带钩,突然想到,不必蛮闯到地下,毕竟我不熟悉黄泉路径,可以找能管土地的人告状,手中的带钩就是凭证。
我怎么突然变得这样聪明?!
打开手细看,这是一枚错金嵌玉铁带钩。
看官,这古人带钩一套两个,就像我们今人腰带上的带头上的签子和皮带上眼儿,起互相系扣作用。一个是弯头,一个是尖头,而我拿在手里的,是尖头的。
我细看这带钩,做工极为讲究,嵌的珍贵玉石有三块,两侧都雕着洪水,中间是上尊神灵。
“水神共工!”
我脱口而出。
接着,我爬起询问高才,“附近有没有水神庙?”
“有啊,就在村后河边柳树林里……”
不等他说完,我已飞奔而去。
百八十岁就拐弯上了小路,再无人看见我,我念声,“风从虎!”脚下刹时风起,把我卷了起来,眨眼前送到了村后河边柳林内的水神庙。
共工因为上古洪荒时期,与颛顼争帝失败,怒而触倒不周山,导致灾害顿生,所以在后世百姓眼里名誉不佳,庙里没什么香火。
那共工的雕像,人面蛇尾,满头红毛,一脸暴燥,铁臂虬筋,坐在扬子鳄身上。
两侧侍立的是不周山十三骑。
我冲到他面前,也不礼拜,也不焚香,张口怒骂:“共工大神,汝子句龙,正在逼迫少女,行为不端,你还要不要脸面?”
共工的塑像竟一下子活了,跳下去卡住我的脖子,“无耻小儿,满嘴胡吣!我共工后人,怎么会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那只大鳄也爬下神位,张开大口要吞噬我。
我亮出手中的带钩让他看。
“啊,难道是这小子欲行不轨之时被被辱女子扯下?”他的红头发立即化作火苗,熊熊燃烧。
“这倒不是,令公子用此钩刺中我眉心,欺人太甚!”
他立即怒喝:“句龙,滚上来!”
这声音,化作雷霆,潜入地下,随之,地下传来沉闷的爆炸。
这共工氏的性情,极为暴烈,其为人极重名声,特别是争帝失败后,既然丢了江山,声誉是他的唯一财富,当然更要珍惜。
我分析的一丝不差。
不过是一杯茶功夫,句龙已经跳出了地方,他匍匐在共工面前,浑身发抖。
“句龙,这小子刚才状告于你,说你正败坏我家门风,有无此事?”共工每说一句,天上就响一声雷。
句龙哆嗦着说:“父亲大人在上,孩儿不不过是跟两位姑娘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已经派人送她俩回去了。”
“抬起头说话,让你老子看着你的眼睛!”
句龙不得不抬起头,我看到他脸上有十几道被指甲抓伤的痕迹,他的衣服,也被撕扯的凌乱不堪,不像他强迫女人,倒像是被女人殴打了一样。
两位姑娘已经平安了,我放下心来,又问:“你偷我的上宝沁金钯呢?”
“啊,噢,什么,上包子吃金吧?”句龙听不懂。
“就是我放在自己房里的九齿钉耙!”
“上仙息怒,还在下官府上。”
共工怒吼,“既然不是你的,为什么不给人家送回去?”
句龙急哭了,“不是我不想送回,我念咒让它入地容易,可是抬上地面实在是难啊。我没有这个力气啊。”
我笑了笑,对共工鞠躬行礼,“多谢大神公正处理。公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请公子陪我去取,不必责罚了,如何?”
共工似笑非笑。
我告辞要走,共工突然对我说,“小子,你也没吃什么亏啊。”
他用蛇尾把卷起来,送到他的十三位随从面前,一一让他们看过。这十三尊雕像也变活了,挨个检查我,有的摸头顶,有的掐人中,有的拍脸蛋,有的揉涌泉,有的看经络……
共工把我放在供桌上,问:“汝等看到了什么?”
他们纷纷说:
“此人居然心有七窍,天赋异禀!”
“可惜被人全部封印!”
“这种封印法术在我们那个年代,已经罕有人会施展!”
“居然被人解封了半穴!当世之人,恐怕无人会解吧?”
“可是这半穴又被封了!发生了什么?这小子点真背。”
“但是刚才,却被人解开了!”
“是用一枚小小的带钩刺开的!”
“谁干的?”
“刚才这位公子已经讲了,是句龙少爷啊!”
“恭喜大神,公子爷居然掌握了上古解封仙术!”
“还能替人解封,做了善事一件!”
“公子爷急人所急,救人倒悬,上神家族名声可彰!”
“咳,那小子,说你哪,怎么还不谢过我家公子爷?”
……
共工听了,喜形于色,立即归位端坐。
早听说共工本人虽然性子直,本性朴实,他手下却多是巧言令色之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他们说的不假,我自己也判断到了——
句龙无意中,帮助我解开一个灵窍。
我现在头脑已不再向往日一样昏聩,似乎又平添了许多知识。所以刚才方能急中生智用激将法对付共工。
于是我立即向句龙深施一礼,“多谢公子爷。请带我取回钉耙,我必为你牵红线,成就姻缘。”
共工一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如此甚好,也免他无家眷管教,日后再生事端。”
共工下令:“孩子,快带他去取钉耙,不得有误!”
句龙向他父亲行过礼,拉住我的手,立即向土中沉去。
我还等反应过来,脚已经陷进土里,接着,腿也看不见了,当土到了胸口处时,我发现十三骑都在笑嘻嘻地看我此刻惊恐的样子,我赶紧假装镇定,还伸手告别。而我的脑袋也进去了,眼睛来不及闭上,土就往口鼻里涌,耳朵里,也已填满了。
刚刚打开的灵窍似乎也要被封锁住了。
不及思考,体内的真气就自然而然地往外顶,口、鼻、耳、眼里的土悉数顶了出去。
我的
目力变强了,就像回到在栈洞修行的时候。我可以透过土层,看到周身一丈来远的地方。
身体还在往下沉。
沉到脚下坚实的地方,句龙停止下沉。
我问:“到了吗?”
我的声音,被真气托着,能够在土里传播,虽是听起来很是发闷。
“八哥,没到呢。不过,再往下,就是坚实的石头,归阎罗王管辖了。”
我们踩在下层的岩石,和前行走,跟陪朋友散步感觉一样。只不过身边没有花草树木,只有各种石块、砂层、泉源、棺木,还有怪树的根以及一些怪兽的巢穴。
我以前以为,人去世以后,会和棺木一样乖乖呆在土里,没想到,棺木还会翻着跟头下沉。
念着“遁地咒”,我的脑袋撞过十几个棺木以后,总算看到句龙在地下的府邸。
说是府邸,也不过是用捡来的棺材板私搭乱建的小房子。
“八哥,你的钉耙就在我卧室里。”
句龙说着,开门进屋,接着,就尖叫一声:“啊!妈呀!”
我给他吓了一跳,拔开一丛幽灵榕的根须,钻进他的屋里一看,钉耙无影无踪,地板上出现一个钉耙形状的窟窿,一直深入更深一层的岩层。我们趴在地板上向下看,只看到远远的深处,钉耙上的宝石前的微光。
它太沉了,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