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夜里下了长久的雨,露珠压得花草抬不起头。
张赵二人在树荫下惊醒时,古逸大师已扒了所有塞在门、窗缝中的棉花。
两人骑来的马,悄卧于地。
看上去倒像平常屋子了,房门虚掩。
一张老气横秋的老脸摆在屋内正中央的木桌上。
一同摆着的,还有一把剑。剑长数寸,狭长而不单薄,得体而不失风度。
规矩放在木桌正中,只是放着,便显出其锋利。上刻“常安“。
张赵二人对视一眼,道:”大师。“
古逸并不理会二人脆弱的敬称,大手一挥:”不必多言。剑已铸好,拿走便是。“
二人心知自己在这老家伙面前也并不讨好,也没必要再多周旋。
张双是用剑的,自然看得出更多门道。单手握住剑柄,稳稳持在手中。
赵一刀此人鬼黠,知晓古逸与何绝并不对付,生怕他拿了一把寻常剑糊弄了事。
道:”想必大师铸造此剑,定然花费不少心血。赵某眼拙,斗胆问一句,此剑何处神异?“
”怎么?怕我拿了把假剑?“古逸中气十足:”老夫不像何绝,从不欺人。“
赵一刀半信半疑,正要再开口。
张双右手忽地将剑竖起,向右前方刺出。
使得正是武林入门剑法”连九剑“的起手,突刺式。
古逸还来不及开口阻止,这一剑已然刺出。
站在张双身旁的赵一刀只觉胸口一凉,再回过神来时,衣物已然沿张双出剑的高度,分为两片。
但浑身却无任何损伤。赵一刀正在惊异中,只余光扫到古逸慌慌张张地跌出屋子去。
”快出来!“古逸因为是坐着,额头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几根青丝,从中切断。
张赵二人虽然不清楚,但都非常人,反应极快,从屋子两步闪身出来。
下一个刹那间,整间屋子从中被劈开,张双出剑的那面墙,更是直接所剩无几。
再一瞬,屋子轰然倒塌。
耳边似有鸟兽惊惧之声。
三人都愣在了原地。
许久,张双从胸口摸出一片黑布袋,思量再三,把剑小心翼翼地放进其中。
赵一刀从没见过这般神剑,口齿不清:”张,张……“说话时,只觉得如鲠在喉。
面前这一片狼藉,着实让人心悸。
张双倒是异常清醒,拍了拍老友的肩头。
他二人心中都火热,但也清楚此等神剑,并非是二人能够持有的。
匹夫无罪,壁亦无罪。
古逸没想到这二人做事如此冲动,这下可好。
那屋子里,还有天下最好的煅炉。眼下也一同毁了。
再想造出一把这般的剑,已然全无可能。
但,也不能怪得二人。古逸只是气的脸色发青,眉毛、胡子、只剩半截的头发都逆冲向天。
”这下,你们可满意了?“
张赵二人一看见那张脸,立刻抱拳行礼,满脸堆笑:”自然,自然。古逸大师。“
”那怎么还不滚?何绝那狗东西,连老夫也要杀么?“古逸正在气头上。
”那不然,不然。何门主特意嘱咐,要让您老吃好喝好,在常安城内驻足一阵,好让您二人饮酒论道……“
”滚蛋!“
”稍后,会有护送您入城的人马。只需在此地歇息片刻……“
两人闪电般跨身上马。但目光还呆滞着,只觉得久久不能自拔。
……
直直走出十几里地,二人方才回神。
远处,有一高山,直入间。颇有仙意。
”当真是神剑!“张双忍不住又从黑袋中取出剑来,一手握缰绳,一手拿剑,伏在马背上。也不敢挥舞,只是看。
一边看,一边赞叹。
赵一刀虽然并非练剑之人,也觉得心潮上涌,非要从张双手中夺来,挥舞一二。
两人说笑间,赵一刀双耳鼓动,脸色一变:”张兄?听到这般奇怪的动静了么?“
张双忽地下马,站至路边一块巨石后,脸色惨败。
赵一刀顺势望去,才知道自己听到的声音,是从哪传来的。血凉了一半。
山坡上,一大伙人浩浩荡荡,朝着二人的方向冲来。
一眼扫去,怕是有百人不止。
各个提刀佩剑,凶神恶煞,喊声震天。且,皆穿着绿白色袍,胸口有”风“字飘飘。
还没发现二人,应该是冲着古逸去的。想必定是何绝的对头临风,派来劫剑的。
赵一刀也匆匆下了马,一齐躲在巨石后,居高临下,悄悄观察动静。
这一大伙人越走越散,最后各个分开。埋伏在路中各处,隐蔽起来。
将二人回常安的路尽数围住。
此时正近午时,二人卧在巨石后,暂时未被发现。
赵一刀静默了许久,道:”想必定是何绝的对头临风,派来劫剑的。天下皆知,他二人积怨已久。今日,你我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张双听到这句,气上心头:”难道就等死?大不了咱们出去跟他们拼了!“
混武林的人,再惜命,也有股血气。
”拼?咱们拿什么拼?“赵一刀摇头:”现在咱们只要一露头,就是团团围住,乱棍打死。“
张双从身侧左右拔出双剑:”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还赚了!“
赵一刀却在想着别的事,眼睛盯在黑袋上。
”怎么?你想噬主?交出剑,即使活着出去,也必被门主追杀!“张双眉毛扬得飞起,眼睛瞪得倍儿大,双手把剑舞地飞快。
赵一刀握了腰间佩刀,有汗珠从鼻尖滴落:”张兄,不能莽撞啊。“
张双静下来,额头上也是豆大的汗珠。
……
二人正谈论间,一人面生猿猴相,越过巨石后,铜棍一指。
”鬼鬼祟祟地,什么人?“猴脸高喝,一棒抡来。
张双来不及细想,回身就是一剑,把铜棍架住。
猴脸这一吆喝,周围人都在靠近。张赵二人知道,脱身得尽快。
若是被围住,便是九死一生。
赵一刀暴起,钢刀一展,把铜棍和双剑分开。
若是其他兵器,被这一打,定然有一瞬间无法行动。
但奈何偏偏是棍棒,这一段被挑飞,猴脸立刻就是手上一转,借着势,把棒的另一端转了过来。
赵一刀始料未及,左肩硬生生接下一棒。瞬时,衣服下渗出血。来不及吃痛,只得双脚生风,跳上树干。
张双同样了得,三步一追,背起黑袋,便无影无踪。
猴脸双眼一翻,道:”跟俺玩爬树?“
棍棒一转,也是腾空而行,紧追不舍。
正所谓”瓮中捉鳖“,说的就是张赵二人。
四处都是人,更何况光天化日。
东冲西撞冲不破,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