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整个乡里沐浴在热烈的气氛中,这是一场盛大的演出。演员们激情迸发,是乡人酣畅淋漓地如入了戏中人一般的生活。台上台下交相辉映,戏中戏外真假交融。是乡里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活力永恒,生机盎然。人们的心情就像是润汇成一件珍稀的古董,反反复复回味无穷。

    挨到第六天是新意班新排演的《杨排风》 ,靳义堂扮演佘太君,刘福禄扮演杨排风,演到第二场:孟良(笑):哈哈哈!我道何人,原来是一个黄毛丫头。杨排风(白):简直是目中无人。孟良(白):啊?说此大话,你敢随我去见太君?杨排风(白):请!孟良(白):有请太君。(佘太君上。)佘太君(白):啊,孟良,适才将台叫将,何人应声?孟良(白):就是她应了一声。杨排风(白):太君,正是我应声。佘太君(白):原来是排风丫鬟。你应声便怎样啊?杨排风(白):我要到两军阵前,擒那韩昌!佘太君(白):想那韩昌乃番邦有名的上将,你小小年纪休要说此大话。杨排风(白):太君哪!唱:太君把我俺小量,我自幼练就武艺强;听得二爷来调将,去到三关擒韩昌;为救少爷把阵上,排风愿去战辽邦。佘太君唱:你说此话我不信,空言怎能作证凭。杨排风唱:辞别太君后房进。孟良(白):哪里去?杨排风唱:去取宝棍见太君。(下场。)

    刘福禄刚刚开戏第一场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切切地疼痛,以为是怯场害怕。待第二场开幕还是如此,眼看自己要出场了就强忍着勉强演到下场。

    到了后台赵英子见状问:“怎了?演得好呀,没听下面的鼓掌声?”

    刘福禄道:“肚子疼的要命,哪能顾得听掌声。”说着扒到换装台“呦呦”地叫。

    赵英子道:“就快上场了,疼怎?”

    “我也没办法,直不起腰来。”刘福禄又是用拳戳肚子又是跺脚。

    杨排风烧火棍打孟良这场戏是观众最迫切的一场戏,剧中的杨排风自幼在杨家长大,性格泼辣,善使一条烧火棍,武器奇特,杀法迥异。她在戏台上的表演有着冬菊傲霜斗雪、坚韧的性格和矫然出众的风采,她虽聪明却不世故,柔情中胜出豪迈,热情中藏匿娇羞,娇羞中夹含调皮。

    刚刚下场的杨排风唱着出场:杨排风(唱):威风凛凛显奇能,阵前定要把贼擒。孟良(白):排风,与你二爷花园比武。(孟良拉杨排风同下。)

    杨洪(白):哎呀太君!那孟二爷与排风花园比武去了。佘太君(白):快快搀扶老身前去,看看他们的胜负如何?(佘太君、杨洪同下。)

    (孟良、杨排风同上。)

    孟良(白):来到花园,要怎样的比武?杨排风(白):二爷腰带何物?孟良(白):一对板斧。杨排风(白):你有板斧,我这儿有棍。孟良(白):好,看斧。杨排风(白):二爷,顷刻分上下。孟良(白):立时见高低。杨排风(白):二爷请!

    (孟良、杨排风同比武,杨排风打掉孟良板斧。)

    (杨排风打孟良,孟良摔倒,杨排风暗笑。)

    台下顿时一场惊呼!坐着的观众“轰!”一下站起身来。叫好声声如洪钟。

    当场,李三太亲自登台给扮演杨排风的演员发赏钱,全场又一阵欢呼。

    在台上扮演佘太君的靳义堂忽然发现刚刚上台的不是刘福禄,是他最熟悉的表妹赵英子,早年他在新意班学艺时,表妹曾到过他那里,在他的住处逗留过一段时间,也学过他所扮演角色的戏,没想到她演的如此精彩。

    因为女子不能唱戏在当时还很讲究,表妹也只是学学而已,怎么今日没有跟他通个气就私自上场了,这要让班主知道了会将他们驱出新意班的。

    虽然第二场戏妹夫刘福禄只是演了个开始,可是在他看来演的很到位,还听到台下观众的阵阵喝彩,这么一下子就换成表妹了?

    杀戏后,靳义堂还没卸妆就去问赵英子,赵英子如实跟表哥说了。再去看看妹夫还真是被后台叫来的大夫用针扎指放血,疑是得了痧症。看到班主也在场,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事后班主跟靳义堂郑重地说:“此事虽然你表妹救了戏场,情有可原,却不得外传,杨排风还是王寿禄主演。”尔后又道:“不过那场救场戏你表妹演的还真叫绝,要不是上面有规定,她才是咱新意班的台柱子。”

    王寿禄?王寿禄?演出完毕,刘福禄曾想,我刘福禄七天在台上就上了六场,师傅们在台下吆五喝六地乱叫就像掷骰子的吆喝声,难道就连我这个徒弟也不增认得?在台上就说我刘福禄是穿着戏服画着妆的,这戏报上不也写有我刘福禄的大名吗?

    刘福禄走到戏报前再看,哪有刘福禄的名字,分明是王寿禄。啊呀!这时的刘福禄才豁然大悟,难怪师傅们一个也没有关注过他,他在这里的名字一不是王寿禄,二不是刘福禄,而是狗剩子。

    新意班就要赴潞府了,刘福禄跟班主说明原委,班主因他们小两口这次灵机救场分外高兴,就准许他们在这里逗留数日。

    待新意班打箱装车,骡马入驮后,冯光道、李三太、王抓钩及众侠士亲自前来送客,忽然牛满圈在后面高声大叫一声:“狗剩子,是不是狗剩子?”

    其实刘福禄早就认出了他们,只是班主跟他们忙于道别没有他的份儿。

    “真是狗剩子?你入班唱戏了?”这回大家都认出了刘福禄。

    “一言难尽呀,就是唱戏也是托各位师傅的福呀。”刘福禄道。

    班主见他们都认识,就跟刘福禄道个别上路了。留下刘福禄跟赵英子随众人一同进了村里。

    冯光道跟李三太不认识刘福禄,可是他们两个一直盯着赵英子看,把个赵英子看的羞嗒嗒的。

    刘福禄见状正准备给大家介绍介绍自己的媳妇赵英子,却被她制止住了,她两指狠狠地捏了他的肘窝一下,悄声跟他说:“我肚子疼。”

    刘福禄知道英子是要上茅厕,便招呼大家等他一下,便领英子去了茅厕,到了茅厕赵英子问:“你要把俺卖了?”

    “怎要卖了,你不是我媳妇,我不要跟人家介绍介绍谁知道你是我媳妇。”

    “你傻了,俺是女扮男装出来的,你要俺在这里丢丑?俺可还是大脚板哩。”

    “女扮男装怕啥,我见了师傅们不能炫耀炫耀我有媳妇了?”

    “你炫耀你的,不要说俺就是,要不俺就走。”

    “那好那好,就由你吧,迟早还不是让大家看?”

    “那就以后让看吧,今次你要守口如瓶,你答应俺不?不答应俺就走。”

    “答应答应。”

    赵英子不是不愿意让刘福禄给别人介绍自己就是他的媳妇。原因是她认出了冯光道和李三太,她知道他们没有认出她来,顶多是猜测她像那个赵英子,她是女扮男装的,只能让他们猜测,不能让他们认出她来。

    其实他也知道,认不认出来已经无关紧要了,她现在已经是有了主的人了。

    赵英子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了冯光道,冯光道的父亲冯弘儒是省官都转盐运使,负责全省盐务,赵英子的父亲赵祥荣是潞城盐商,两家的关系就是从业务往来上建立的。因为业务往来,冯光道就随父亲经常到潞府查私盐,到了潞府就受到赵祥荣的殷勤招待。

    久而久之,性格开朗,调皮任性的赵英子就跟冯光道熟了,他们经常在一起逛街游花园,情投意合,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后来,冯弘儒调至京城任职,冯光道就跟母亲在家里读私塾。当时正是太平天国运动的鼎盛时期,喜好抱打不平的冯光道就丢弃学业跟好友李三太到南面王屋一带找太平军去了。

    后来王屋一带的太平军辗转四川,冯光道就跟李三太带着一部分本地人来游风约一带树大旗举大事。最终选好了十里岭。他们自称是为百姓打天下的太平军,其实当地老百姓称他们就是占山为王的强盗。

    冯光道到了十里岭驻扎下来,就想起了潞城赵员外的千斤赵英子。决意带上李三太去找她。

    找到赵英子,二人相见难舍难分,背着父母出外到府城逛街游景。开始还是早出晚归,时间一长,胆子就大了。一日正逢英子的家乡节日庙会,冯光道求赵英子到他的山寨看看,赵英子没加思索就去了。

    哪知到了十里岭天就黑了,那还能当天返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