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光道他们傍黑到了客栈,一位女店家正在迎接他们,她穿着轻飞的丝衫,一双凤眼妩媚动人,黛眉轻描,略施唇红。冯光道抑不住“嘘”的一声。
刚才是一位老者给他们拴马喂草料,本没有见这位小美女,若是刚才见了他们还不会出去溜达。
冯光道故意让赤岗付足店钱。
赤岗说:“碎银花完了。”随即掏出一锭银子来。
女子见状忙摆摆手道:“找不开,找不开,客官急啥,打明儿再出不迟。”
冯光道故意说道:“找不开就别找了,温壶好酒喝吧。”
“喝酒也喝不完啊,看这位公子定是有钱人。”小女笑道。
说着话就见给他们拴马的老者进来:“找的开找的开,给客官温酒,好酒,挑上好的酒。”
小女也知道找的开,也是故意找话茬说的,不想丢了面子。
别看这客栈不大,上下二层都是客房,下层是一小院,院的一角有一凉棚是马号喂牲口的,还有就是接待客商的这一间,整个客房都住满了,吵吵嚷嚷的。
冯光道好长时间没有自自在在地轻松轻松了,今天出了门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心里没事了,就有心思喝酒,还把赶车的老马从马棚吆喝上来。主仆三人无所事事都喝个烂醉。快三更天了,才各自回客房歇息。
约莫四更时分,忽然客栈门外一阵敲门声。
那老者店家就在门房睡,听到后即起床答应:“客官客官,别敲了,客人都睡了,到什么时辰了还叫门,满了满了,到别处去吧。”
敲门声非当没停,反而敲得更紧了,还听到骂骂咧咧地喊:“快开门快开门,不然撞门了!”
店家开店久了,一听这骂骂咧咧的,知道又是官府在找人,就连声说:“好好,我开我开,知道是官爷来了。”
跟冯光道住在楼上的赤岗因自己的使命不一样,一听见有敲门声就支耳细听起来,听到店家接了那话还不走,还是继续敲门,赤岗感觉不对,以为是响马强盗。
于是便叫醒冯光道:“公子,有人敲门,我到外看看。”
“看什么,敲他敲,爱我等何事。”
这时听到大门开了,拥进来不少人,这些人先是在下面一间房一间房地叫门,还听到他们挨个登记客人的姓名,有人还问店家有个姓的冯什么什么。
赤岗一听这个“冯”字便警惕起来,是不是与公子有关?他就是保护公子的,还是小心无大错。
赤岗出了门一纵身爬到房顶,顺房顶摸到前面想探听正在屋内查房的人说话,果然听见有人说,找一个冯光道的反贼。
他仔细朝客房里看,里面还有外国洋毛子,拿着长枪。
赤岗不敢怠慢,速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情况告诉了公子。
冯光道还在睡迷中,刚才听赤岗说有人,他就没有当回事,说起“反贼”,他便也警惕起来,他是做过“反贼”,不是已经被官府平反了?怎还说我是“反贼”?
既然是来找他这个“反贼”的,那敢小视,听说现在官府还在清剿太平军的残余,一旦发现格杀勿论,难道是被谁发现了?
进来的官兵就是来查冯光道的,因他跟赤岗在临洺关溜逛时被当年那些认识他的地方乡勇发现了,这里在当年有不少参加太平军的,后来都以误入反贼归顺招安了。太平军失败了,上面下令追剿那些余孽以断其根,发现那些余孽报官者有重赏。
冯光道以为自己是给平反了,那是在他的那个游风约小天地里,来到这里谁知道他被平反了,他就是当年参加太平军的余孽,只要有认得他的就会报官领赏。开始他们是起义英雄,现在就是反贼。
冯光道来不及多想,总不能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就把命送了,问赤岗怎办,赤岗说:“听我的,见机行事。”
既然来抓他,那些官兵里面就是有认识他的,并跟踪他们,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地才去报官的,然后乘四更他们熟睡后带着官兵来抓他的。
赤岗不是冯光道也不是反贼,他不怕抓,即是抓住他,只要不是反贼,迟早能放出来。他想等官兵来收查这里,他就把官兵引开,万一他能跑出去,还能设法来救公子。
他让冯光道藏在屋里不要轻举妄动,等那些人来敲他们的门时,赤岗去开门,忽然他一下推开叫门的人就往楼下跑,下了楼径直出了院门。
听到后面有人喊:“反贼跑了”,便都朝他追来,他跑远了,还听得后面有枪声。
冯光道趁机出来房间混到人堆里,在楼道上挤。他被挤到一个墙角,已是走投无路了,忽然墙角一间房门开了,从里面闪出一个人,将正在那里的冯光道拉了进去。
冯光道还以为被官兵抓住了,正要挣扎,听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房东。”原来是店里那个小女子。
追出门外的官兵有两个返进来,继续查房,待查到冯光道进去的那个小角房时,一直跟在后面的老店主说话了:“这间就别查了,那是小女住的。”
“查查,一间也不能放过。”其中一个说。
这时门开了,那小女子出来问:“我也成了反贼了尤捕头?”
铺头就是临洺关的,名叫尤刚,他们认识,还是族们老一家,平时收受他们客栈的好处也不少,既然反贼已经跑了,再往后查也就是个过场,便捏捏小女子的小手,探进头去看了看,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今晚温一壶酒喝”,然后就走了。
这小女子名叫尤二,跟父亲尤太开这间客栈已有多年,尤二的母亲早年去世,还有个姐姐尤大做了当地县衙主薄的小老婆。现在就是父女二人在此开店谋生。
四更天听到敲门声,尤二小姐就放了疑惑,觉得来着不善,一定又是官府查店的,后来她细听是查那个冯光道的,冯光道这个名字她在昨晚就记牢了,因为冯光道喝多了,啥事也跟她讲,就连他来过这里参加太平军的事都说了。
一直以来她这个小店就经常有官府来查反贼,这里在当初参加太平军的乡民多。所以她知道反贼就是冯光道这种人。昨晚这冯光道还跟她吹牛,她还以为是他吹牛的时候被别人听到了报了官。
官兵走后,尤二小姐进得屋里走到自己的床边掀开罗帐,叫冯光道二声没人答应,再掀开她的被子看,这人正在呼呼大睡。
尤二没有叫他,她在那里坐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把冯光道的外衣脱了,她就在他的对面和衣躺在床上。
天明了,冯光道醒了,看看这床有帷帐就生疑,猛然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
脚头睡着那位客栈小姐。
这时他定了定神,想起来昨晚的事情,那小姐拉他到了她的屋子,又推他到她的床上帷帐里躲避。
他想叫醒尤二,又觉得不妥,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小姐的头下枕着,他记得自己根本没有脱衣服。本想穿好衣服悄悄溜出这个是非之地。
他弯腰轻轻去拽自己的衣服,怎么也拽不动,再用劲结果将尤二拖醒了,其实尤二早醒了,是诚心跟他在闹劲儿。尤二小姐忽然喊一声,吓得他急忙去捂她的嘴:“小声点”。
“你怎么在我的床上,还盖着我的被子。”尤二突然小声问道。
“不是你拉我进来躲避的,怎好问我?我是昨晚喝多了,忍不住困便睡着了。”
“我也是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可你怎把衣服脱了,还给我铺上?”
冯光道问的张口结舌:“我没有脱衣服,你是好心救我的,还是你把我领到这里的,我何能脱衣服。”
“对呀,我是好心救你的,可你却把衣服脱了,究竟你跟我干了啥,我也记不得了。”
“我没有干啥。”
“凭你说没有干啥就没有干啥。”
“那你要干啥?”
“我要喊人了。”
“别,别喊人,我给你钱。”
“哦,你想用钱买我。我可是个黄花闺女,从来不做那事呀。要不我就去报官。”
“你怎?救了我再害我?”
“嗯,是你先害我的,让我怎样见人?除非你——”
“除非什么?”
“除非那个。”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是店家,只听喊:“二呀,怎还不起床?”
尤二小姐急忙扔给冯光道衣服说道:“你可别忘了啊。好好想想,男女授受不亲,你说除非什么。”
“你……”
“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小姐盈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