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满脸泪水,思绪万千,边哭边说:“我可以将妹妹留下来吗?我是男子汉,一个人哪里都去得,可是喜儿是女孩子,年纪又小,没人做伴会很孤单的啊。”
婕妤夫人柔声说道:“当然可以了,只要她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将她们都收为义女,会千般万般的宠爱她们。”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道人人影飞扑过来,哭喊着,“我只跟哥哥在一起,哥哥去哪我去哪,死也不要分开。”
说完两个孩子抱成一团哭成了泪人儿。
哭了一会,少年放开妹妹,似乎做出了决定,“我们现在就走,不要和小喜道别了,她肯定会和妹妹一样,死也不会分开,到时会害了她的啊。”
婕妤夫人和杨续都十分诧异,这个决定应该算是非常的明智,但是对于还是孩子的他们来说,属实有些残忍。
婕妤夫人看着少年,有些于心不忍,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今日不告而别,它日再聚可能就是个心结,未必会结善果。”
少年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杨续看了看外面的夜空,回头说道:“虽是晚上,但是驾车慢行应该可以,我先去准备马车,别的什么也不需要了,咱们尽快离开吧。”
这一夜正好大年三十,城内刚刚经历过一场劫后余生,大多数人都在庆祝自己还活着,喧哗的闹市,绚丽的烟花映照着那些生不如死的弱者为了生活而苟延残喘,那些为了死去的挚爱而痛不欲生的人也将继续的悲痛着。
郡城东门,一辆马车缓缓而行,少年意示马车在城门不远处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他在等,因为他知道,那个女孩一定会追出来,他想再看看她。
没等多久,一个女孩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城门摇拽的灯火不断拉长着她的倩影,她一直跑啊一直跑,实在累了跑不动了就往地上一躺,看着天上的雪花飘啊飘,突然站了起来,一手叉腰,怒吼道:“裴文你个魂淡王八蛋,说好的不会丢下我呢?丢下我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虽然我也确实什么都干不了,可我就是年纪还小啊,不是说好了再大些就会嫁给你么?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现在忍不了啊?你要忍不了你和我说啊,我改还不行吗,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也会感到害怕的啊!”
“魂淡王八蛋,”
女孩的声音越骂越小,最后直接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婕妤夫人走到她的身边,牵起女孩的手,缓缓的往城里面走,边走边说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像是与人道别,也像是自圆自话。
………………
徐若愚看着对面已是满脸泪痕的中年汉子,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实在是无法想象,当年还是少年少女的她们,竟然有如此波澜壮阔的情感纠葛。
谁是谁非,对错难断,就像很多人都会说过的”善意的谎言”,但是最后真正能结善果的又能有多少?大多数人都只会从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判断何为善意,何为恶意,总觉得只要是“为他好”就是善意,殊不知这种“我觉得”的念头,就是那些骗人的骗子给自己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让自己不在背负罪恶感,然后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在做好人好事。
徐若愚此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得举起酒碗说道:“我觉得裴大哥和南宫仙子应该是有些心结,找个时间说开了应该问题不大。”
刚说完这话徐若愚就后悔了,刚才听故事和说故事的人都入了神,这女主什么时候坐边上了都不知道。
徐若愚赶紧放下酒碗,指了指门外,若无其事的说道:“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出去晒晒太阳。”说完撒丫子跑了出去。
裴文刚站起来准备说话,老板娘一拍桌子吼道:“跟我来。”
裴文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徐若愚出了客栈大门,看到两个蒙童正在打架,仔细一看,好家伙,正是刚才在房间窗台上看到的那两个小屁孩,刚才还玩得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徐若愚来到他们旁边,随便找了个木墩坐下,对着两个蒙童喊道:“你们两个小屁孩过来,我可以教你们武功,你们谁想学啊?”
两个小蒙童,大眼瞪小眼,干瞪眼。
那个稍大一点的蒙童眼睛转啊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大哥哥,大哥哥,让我学武功有什么好处啊?”
徐若愚伸手按住身边孩子的脑袋,轻轻晃动起来,“没有好处你学不学啊?不过非要好处的话也可以有,那就是以后客栈门前的这条街都归你管,你就是这条街最大的官,这片的小屁孩都听你的。”
另一个挂着两条鼻涕虫的小蒙童,听到这话,跑过来嚷嚷道:“我要学,我要学,我要当这条街最大的官!”
大蒙童举起拳头恶狠狠的说,“你皮痒不是?打我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老实的做我小弟就好了。”
鼻涕虫挠了挠耳朵孩“哦”了一声,觉得也行,有大哥罩着,还学什么武功,老老实实的往后站了几步。
大蒙童看到鼻涕虫如此识相,甚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说书先生讲的那样,当场跪在徐若愚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徐若愚对那孩子笑呵呵道:“你有没有钱,多少都成,咱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想学拳就得交学费,给多给少看心意。”
孩子忿忿问道:“骗孩子钱,你好意思?你这样的高手,真够丢人的,我也就是不跟你学拳,不然以后成了高手,绝不像你这样。”说完拉着鼻涕虫跑没影了。
徐若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决定要去街上走走,刚准备动身,看到裴离开了客栈房舍,打算购置一些琐碎物件,两人刚好可以同行。
她戴一顶施裙及颈的雅素帷帽,其实昨晚回到客栈,裴文给他擦脸时,徐若愚已经见过她的面容,确实长得漂亮,比丸子头玄月还要美,听说天女峰也有一位叫张傲雪的小姑娘,受到诸多仙家修士的称赞,不知能否与裴姑娘媲美。
两人走到巷口,只见巷口墙壁上写着“柳叶巷”三个字,徐若愚指着这三个字问道:“这里就是柳叶巷?那我们住下的客栈该不会就是你们小时候住过的那破房子吧?”
看着裴一脸疑惑,徐若愚继续说道:“你哥哥和我提过一些你们小时候的事,包括那栋房子。”
裴豁然开朗,笑着回道:“确实呢,我和哥哥刚进城的时候就特地跑过来,本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房子都被人占了去,不曾想到竟然是喜儿姐给买了下来,开了这么一家客栈。”
原本两人是打算就在附近的街道逛逛就行,但是裴听商贩说郡城有条状元巷,专门售卖古董珍玩,而她又喜欢收集一些古钱币,徐若愚也想去买些珍奇古玩日后好送人。
两人一拍即和,决定一起去那边碰碰运气,走入街道极长的状元巷,各色铺子都有,除了正儿八经的店铺,还有好些个小摊贩,穷酸秀才模样的,多半是家道中落的。鬼头鬼脑的,多半是摊子中物件来路不正,走了旁门路数,或者干脆就是梁上君子。
两人在这条状元巷逛了半天,各自收获颇丰,徐若愚每买下一件古玩,就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放到乾坤袋里,这样一路下来,自己还是两手空空。
裴也是得偿所愿,购买了一堆历朝历代的古老铜钱,价格有高有低,这没什么,当裴在一座小铺子找见了几块铭纹,有饕餮纹的,鹭鸶纹,还有写着吉祥语的一整套迎春币,哪怕隔着帷帽白纱,徐若愚都能感受她的惊喜。
出门后她便多出了一只包裹,徐若愚说了句帮忙背的客气话,裴赶紧拒绝了。
就在两人准备回家时,徐若愚一眼看到了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女玄月,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逛到这里的,只见她垂头丧气,一脸懊恼。
少女看到少年双手抱胸,得意的往她面前一站,开始还有点喜出望外,随后又变得垂头丧气。
玄月唉声叹气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啊?”
徐若愚哈哈大笑,“看你这副模样,是不是缺钱了?”
玄月翻了个白眼,开始说起了自己的遭遇,原来是她刚才在一个玉器店里看上了一棵水仙玉雕的大白菜,谁曾想,那老板不识货,不收神仙钱,自己又没有真金白银,最后却是被一个富家子弟以极低的价格给买走了。
为了安慰这个错失美玉的少女,徐若愚从乾坤袋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她,少女两眼发光,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一只白玉梅花簪,雕刻手法简洁流畅,栩栩如生,真是共约重芳日,还忧不盛妍。
当时在商铺里面,徐若愚一眼就看中了它,却觉得有些贵了,掌柜竟然开价一百两银子,说这是前朝一位制玉大家的手笔,只是没有落款而已,不然五百两都不卖。最后在老板一顿吹捧下,徐若愚咬咬牙还是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