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秦牧涯与夜未央徒步走在茫茫沙漠上,炙热的沙子让他们每踏一步都倍受艰熬,夜未央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炙热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拿出腰间的牛皮水袋,仰头使劲地抖了抖,可是却连一滴水也抖不出来,夜未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奈地将水袋挂回腰间。
“喝吧。”秦牧涯将自己的水袋递给夜未央。
“哦,谢谢啊。”夜未央接过水袋,她如获至宝,仰头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你最好省着点,我们距阴墟湖最少还有五里路,这是最后的水了。”秦牧涯提醒道。
“哦”夜未央抿了抿嘴唇,依依不舍地将水袋还给了秦牧涯,秦牧涯接过水壶,继续往前走,夜未央偷偷地看了一眼秦牧涯,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孤傲,“我们,算是朋友吗?”夜未央问道。
“朋友?”秦牧涯怔了一下,似乎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朋友这个词一般,他把一生所认识的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秦牧涯苦笑,不知道雪迫川算不算,他扭头看着夜未央,蓝色的眼眸深邃而悠远,秦牧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你。。。。。”夜未央气得直跺脚,“什么叫不知道啊。”
秦牧涯没有说话,他继续往前走,没有人能猜到他此刻在想什么,夜未央当然也不知道,他就像是一个谜,一个题目很美,答案却很深的谜。夜未凤背着双手,蹦蹦跳跳地跟在秦牧涯身后,一路上,她就像是一个话坛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她如何上山,如何被师傅收留,再到她如何学习法术。虽然秦牧涯并没有理过她。
秦牧涯和夜未央翻过了一个沙丘,站在在沙丘顶上向下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方圆百里的湖泊,浅蓝色的湖水,清澈洁净,随风拂起片片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湖水映出点点星光,犹如那夜空繁星,湖泊的正中央,立着一尊高达十数丈的石像,石像俨然是一个女子形象,看上去是那么温柔,和蔼,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会想起母亲这个词。只见那那神像怀抱着一婴孩,她痴痴地看着怀中婴孩,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怜爱之意,些石像便是楼兰故国的武神幽若,而她脚下的湖,便是古国楼的圣湖阴墟湖了。每年,楼兰人都会到这里举行国祀大典,以寻求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今,只有从那女神石像温柔博爱的目光里,隐约能看楼兰古国当曾经的盛世之景。
“有水了,终于有水了。”夜未央大张着双手,飞奔向阴墟湖,夜未央扑倒在岸边,她直接就着湖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了个大饱后,夜未央又捧了一捧水,打算好好地洗一把脸,但是,夜未央看着湖面,她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她想吐,想把一辈子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只见在阴墟湖的湖底沉着十数具女尸,她们穿着和夜未央一样的青墨色道袍,女尸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变成了酱紫色,她们的颈部有两个深深的牙印,已经被水浸得发泡了。
“师姐。”夜未央嘶声竭力地大喊道,她拼命地探下水去想要把她们捞上来。
“你干什么?”秦牧涯将夜未央狠狠地拽了起来,他一手抓住夜未的衣襟,一手指着湖水,道:“你们这些混蛋,楼兰的圣湖都被你们污染了,抓尸妖,你们抓什么尸妖?”说罢,秦牧涯将夜未央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秦牧涯,你混蛋,这能怪我吗?”夜未央呜咽地大骂道,她蜷缩着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委屈地哽咽起来。
秦牧涯望向阴墟湖,湖水清澈如初,只是已不复当年的纯净,“这里,是楼兰最后一片净土啊。”秦牧涯苦苦一笑。渐渐地,他收回了目光,望着夜未央,夜未央依旧埋头抽泣,秦牧涯忽然心生不忍,道:“把她们都埋了吧。”
秦牧涯帮着夜未央把她的师姐们拖出水面,夜未央没有埋她们,她们被尸妖咬了,她们那紫色的嘴唇表明,若再晚几个时辰,她们也会化为尸妖。所以,夜未央把她们集中在一起,烧了她们,蓝色的火焰随风飘摇,焦黑的枭烟慢慢消散在空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夜未央的符袋又鼓了起来,她将她们生前最重要的信物都收集起来,有发簪、玉配、耳环等等,再过几个时辰,她们就会化为灰烬,而这些信物,将会是她们曾来过这个世界唯一的证明,夜未央轻轻摸了摸鼓涨的符袋,我会证明,你们曾来过这个世界。
可是,这些尸妖为什么会沉尸于此呢,秦牧涯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此时的他,并没有任何心情去想这些问题。
入夜,漫漫的长夜。沙漠的夜晚,总是那么寂静,死寂的世界,就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秦牧涯找了所有沙漠中能找到的木枝,生起了一笼篝火,他和夜未央坐在火旁,飘忽的火焰,将她们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我们,会不会也死在沙漠里面?”夜未央忽然问道,才进沙漠一日,她便经历了两次生死。生命,原来是那么脆弱,她终于明白,广袤无垠的沙漠,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沙漠中充满了未知的死亡和恐惧,这里有可以将人瞬间嗜为白骨的帝君蚁。而尸妖,也并非是想象中的那种一把剑,一道符就可以杀死的。一个人,只有真正地经历了死亡,才能体会到死亡的可怕,夜未央体会到了。
“或许吧,死亡,其实并不是那么遥遥无期。”秦牧涯轻笑一声,道:“不过那有什么呢,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谢谢你。”夜未央道。
秦牧涯道:“先睡吧,我来守夜,沙漠的夜晚,比白天更可怕,随时都会有饥饿的野兽将我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秦牧涯本想说与夜未央两个时辰轮换一哨,可他却收回了话,因为他发现夜未央睡着了。看来,她真的是累了,夜未央倦缩成一团,双手枕着头,呼吸平顺,睡姿像极了一只猫。秦牧涯看着熟睡的夜未央,他摇头苦笑,看来他只能辛苦一些了。
秦牧涯仰头看着夜空,皎洁的月光,给沙漠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银霜,璀璨的繁星犹如母亲详和的目光,一切的恐惧、疲备,此刻似乎都消散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