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格挡，急退。
强大的灵气相撞，身着黑袍之人闷哼一声，倒飞而去，狼狈倒地，嘴角已然溢出血来。
手中的刀无力垂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刚才和自己对拼的那人怀抱一个婴儿向左前方奔去，踏入漫天风雪，隐入无边黑夜。
他有些庆幸，自己活下来了，那个人没时间解决自己。
吐出一口血沫，他那因为紧张而急速跳动的心脏暂时恢复了正常频率。
身边无数破风声响起，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抹寒芒。
黑暗中，还不知有多少和自己抱有同样目的的人向前追去。
盘膝坐下，体内灵气已被刚才的一击所震得紊乱起来，内腑经脉被四处乱窜的灵气撕扯的生疼，他已无力追击。
深吸一口气，虽然带着厚厚的面罩，但寒冷的空气还是刺的肺部一阵抽搐。
“首领？”
身边停下一人，试探性对自己问道。
“继续追，不用管我。”
他摆摆手，稳定伤势的同时，依旧死死盯着刚才那人逃跑的方向，狠厉肃杀的眼神仿佛能够刺破黑暗。
很快他的身边安静下来，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漫天的雪落声，呼啸而过的冷冽风声。
只是过去了很短的时间，他感觉自己能够站起身来，只是还不待他拾起掉落身边的刀，他便僵硬在了原地，仿佛被冻住了一样。
眼前本该平坦的地面很快隆起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却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做出行动，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声轻微的哭啼声传入他耳朵里，他却只能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雪不停地落，很快就将他掩埋，一身的黑衣彻底让他融入了无言雪夜中。
隐藏在伤口中的剑气现在才爆发出来，在他最放松的时候，在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悄无声息，带走了他的生命。
这场战斗也许很快就会结束，就像他一样。
不会被任何人所注意，所知晓。
怀中的东西正熟睡，体内血液正在沸腾着，慕景铄回头斩落靠近自己的一人，又向前窜出几步，抽空看了一眼，他突然冷静下来。
身后又追上来了三人，而自己的速度比起之前慢上了不少。继续这样逃下去，就算不累死，也会被他们追上围困死。
看来自己不需要再有一丝侥幸了。
掩护自己逃出来的三十名亲卫厮杀至此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那些家伙却如无边浪潮，一波一波袭来，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
已经逃出了暮国的疆域，而他们依旧穷追不舍，看样子是要打算斩草除根。
可是他还那么小，还那么。。。。。
他已经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腰部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迅速向自己背后一剑斩去，也不去看，脚下猛然发力，向前窜出了十几米，将身体隐入一颗树后。
树木断裂的声音传入耳中，在树梢刚刚落地的时候，慕景铄的身体已经离开了这棵参天大树倒下的范围，树身上最后一片顽强的树叶被他的衣角带了下来，却很快又被一人踩入雪中。
黑袍人捂着自己被斩去一臂的伤口，眼神依旧纹丝不动，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迅速止住了血，继续向前追去。
这次，黑袍人的速度放慢了一些，不愿意继续与慕景铄正面交锋，却又不愿跟丢了他。
自己刚才的一击已然伤及到了慕景铄的要害，就算他燃烧灵气，回光返照，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去因为骤然转向所带来的惯性冲击，慕景铄抓起地上的一团雪，堵住了自己伤口。
怀中的东西还在睡着，好像永远不会醒来一样。
体内灵气的冲击和肉体的疼痛让他的脸显得有些狰狞，可是他不敢停，这口气一散，恐怕就真的永远停下来了。
呼吸也好，心跳也好，永远的停止。
也就是死了。
不，他们可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轻松死去，自己的灵魂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囚禁起来，一直折磨，直到得到他们想要的消息。
哪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慕景铄眼前却是一亮。
那是充满希望的眼神，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却如同看到了活着的希望一般。
不过，那个希望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个婴儿的。
自己可以死，但是那婴儿不可以死。
他很快就停下来，只不过心跳没有停止，呼吸也没有停止。
雪落下来，还没有触及他的身体，他的身后已经围满了一圈人，刀出鞘，剑光寒。
唯一的出路只有眼前那万丈深渊。
很快就要停止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居然能够笑出来。
透明的火焰燃烧了起来，不光是灵气，也包括他拥有的一切都燃烧起来。
“区区凝神境，就浪费了你们这么长时间吗？”
这声音传入耳朵，直入识海，响彻在自己心灵。
慕景铄惨淡一笑，这笑容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充满了遗憾。
这声音的到来，打破了他想要拉几个陪葬的念头。
环顾一圈，那声音的主人，一个看不清身形，看不清脸的黑影就在那群家伙的拱卫之下出现在自己面前。
猛然发力，在手中长剑划破夜空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向后倒去，嘴角还带着嘲讽的笑。
那群人围了上来，为首一人更是皱着眉头，看向那深渊之下的黑暗。
“给我下去追，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这显然有些难以办到，就算这群人最低都是凝神境，且一个个悍不畏死。
看着他们有些犹豫，那黑影却突然笑了起来，有些冷。
“呵呵，既然如此。。。。。”
不等他话说完，那群人已然纵身跃下，悬崖之上，只剩下黑影一人，看着天边那轮皎月。
雪停了，月亮当然也该出来了。
这个国家他不在乎，只不过是北辰大陆一个不起眼的小国而已。
这些人的生死他不在乎，也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群废物而已。
以他混沌境的强大力量，出手阻拦下那个暮国的家伙都不需要他动用十分之一的力量。
但是他不敢，他不敢出手，甚至是自己的行踪也不敢让那位伟大的存在所知知晓。
所以他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他已经感受不到那个婴儿的一点气息，事情已经结束，他必须要赶在月亮落山之前回去。
“嗯，破法，聚魂，凝神，光耀。。。。。。然后，然后，然后是，是。。。。。。”
因为背不出来境界的划分，小女孩的头上被狠狠敲了一记，吐了吐小舌头，却抬起眼睛看向身边的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后是混沌，太初，神念。肉身不灭境，灵魂不灭境，永恒不灭境，这不灭三境。记住了吗？”
“记住了，那窝是什么进阶啊湿乎乎。”
吐字还有些不清的小女孩正牵着身边那人的手，扎着两个马尾辫，身上穿着白裘狐衣，脚下踏着一双金丝小靴，粉雕玉琢的模样，煞是可爱。
“你啊，你是法破境。”
这个境界小女孩显然是没有听说过的，她有些疑惑的眼睛向师父脸上看去，却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因为胡须太长，小女孩一伸手就能扯住，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中也带着几分纠结。
前面就是那名首领，他已经死了，虽然死得不算太难看，不过他还是不想让身边的小姑娘看见。
“哦，没事，雅儿就在这儿等等吧，师父去前面看看。”
“前面？前面有好吃的吗？”
前面当然没有好吃的，啊，如果是那首领眼前的婴儿，对山中饿狼野兽来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佳肴。
那老者一时没敢动，绕着那名婴儿和首领的尸体转了几圈，脸上越来越多掩饰不住的疑惑。
雅儿有些不耐烦了，她艰难的挪着步子，雪已经没过了她小半条腿，行走起来有些吃力，加上身上衣物过多过重，走到师父身边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
死人而已嘛，雅儿显然不怎么在意，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她的眼睛还是看直了，不是因为那具尸体，而是那名婴儿。
没有衣物蔽体，没有灵气护体，在这寒冷的环境中他依旧神态自若，仿佛刚刚睡醒，正张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刚刚赶来的雅儿。
他不着寸缕的躺在雪地中，却没有一点雪落在他身上。
雅儿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慌忙扑上前去就要将他抱起，却被自己的师父一把拦下。
“且慢，待为师算上一卦。”
雅儿被他一扯，止住了脚步，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这是自己这个师父的毛病。
他手中不停掐算着，口中也念念有词，很长时间却是没个结果。
雅儿白了他一眼，已经不想不等他了，上前一步就忙将那婴儿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衣物裹着他。
“好热。”
雅儿惊呼一声，却是不忍撒手。
一点都不冷，暖暖的，像是个小暖炉一般。
就连山风刮来都不能带走由自己怀中散发出来的温暖。
“额，额，嗯，嗯。。。”
老者嘟囔了半天，却依旧没有结果。
他看向天空的明月，打算以此为卦，还不等他看得清楚，乌却立刻将那明月遮住了。
他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死心，看向周围，不远处，还有三片叶子顽强的在树枝上不肯落下，他一招手，那树叶就向他飞来。
把玩了一阵，他就将树叶丢在地上，然而，一阵风来，还不等树叶落下，寒风就夹着树叶飞向了遥远的黑暗。
他怔了一怔，抬头看向像是要落雪的天空，然而静悄悄的，等了许久也不见雪落下来。
雅儿此时更加不耐烦了，手中的灯笼也有些提累了，一把就将灯笼丢在老者脚下，火焰立刻随之而上，将衣袍燎了一片。
他咽咽口水，不等火焰继续向上，就轻轻抬手让其熄灭，悠然吐出一口气。
“此子有些问题啊。”
无命无格。
没有命运，没有命格，那他应该是个死人才对。
可是他不光活的好好的，还是个刚刚诞生的婴儿，这种情况，似乎还从未见过。
“湿乎乎！”
雅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勉强笑笑，抖了抖衣袍，灰烬落下，却是在雪地上显现出一幅画面来。
一时好奇，他细细打量起来。
这一看，却是看得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