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立刻关上房门,狼群也只是围绕着岸边涉水不敢上前。
慕子煜倒是不怎么慌张,只是一群普通的野兽,还无法突破房屋内部的禁制。
轻轻关好房门,慕子煜推了推怀中的少年。
“喂,没事吧?”
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不知是怕的还是怎么,整个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将他领到床边坐下,慕子煜通过临水的窗户向外瞟了一眼。
狼群还不肯退去,但也不敢上前。
他穿着玄天门的道袍,有些宽大的道袍白衣穿在他身上有些不合身,松松垮垮的。
看样子,应该是门主新收的弟子。
玄天门的弟子一旦达到了弈玄认可的地步,不管是什么境界,立刻就会让其离开师门外出历练,能够待在门中的弟子人数永远保持在三百三十三个。
这也是为什么弈玄在将林筱雅带回来之后立刻让景相出门历练的原因。
床边的小可怜应该还不会修炼,不然也不会被一群普通野兽追得如此狼狈。
还在喘个不停,苍白的小脸蛋上还挂着两行泪痕,身子抖个不停,瘦弱的模样让人看了着实可怜。
身上并没有伤痕,看来只是吓的。
东翻西翻,慕子煜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盛水的物件,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取点水。
湖中的水都是甘甜清冽的山中清泉,但也不知道为何,住了这么久,慕子煜还没有在其中发现过任何活物。
那群狼正盯着自己,目不转睛,月光照耀下,它们的眼睛闪闪发光,绿幽幽的,看起来的确有些渗人。
慕子煜到不至于被它们吓着,从水里抓起块石头就向它们丢去,咚的一声,打在为首一头体型最为庞大的青狼身上。
那头狼龇了龇牙,从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声音。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慕子煜一回头,就看见那小可怜正躲在床边的窗户后探头探脑,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慕子煜对他笑笑,随即又捡起一块石子向着狼群丢去。
一连丢了几块石子,都被那头巨狼灵活躲过,慕子煜像是玩累了一般,盛好了水,转身往屋里走去。
一进门,那孩子就迎了上来,想必是刚才慕子煜的举动让他安心了下来,此刻他也不再那么害怕。
“你怎么会来这儿来啊,进门的时候没有师兄告诉你,后山有点危险的吗?”
将水递给他,慕子煜回到床边笑眯眯的问道,趁机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狼群有撤退的迹象了,慕子煜可不想在这里被它们堵上一晚。
两三口喝光了水,喘了几口大气,小心翼翼将那盛水的物件放在桌子上,那孩子也来到慕子煜身边坐下,眼中满是死里逃生的喜悦和后怕。
“师兄为什么会在这里?今日多谢师兄了,我是今年刚刚入门的弟子,名叫叶宾白,师兄?”
话说到一半,叶宾白就看到慕子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赶紧抓住了慕子煜的衣摆,小脑袋往窗外看去,还以为是那群狼冲了上来。
师兄这个称呼对慕子煜来说有点心理阴影,小时候倒是遇见过取药的弟子唤他师兄,当时弈玄当着那名弟子的面狠狠嘲讽奚落了慕子煜一顿,对他幼小的心灵又造成了大大的伤害。
赶紧摆摆手,慕子煜的笑有些不自然。
“我可不是你师兄,我不是门主的弟子。”
宾白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他身上穿的道服,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两条一黑一白的阴阳鱼缠绕在整件衣服上,若隐若现。
“我只是门主身边的道童,不是他的弟子,你不应该称我师兄的。”
灵动的眼珠子一转,宾白并没有把慕子煜的话当真,拍着小胸脯,学着慕子煜一样的姿势盘腿坐在了床上。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这孩子为什么对称呼这么执着呢?
慕子煜笑了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煜哥,真是谢谢你了。”
“客气。”
很显然慕子煜很不会与人沟通,哪怕是比自己还小的娃娃。
门外彻底没了响动,小宾白也终于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却反而显得更加精神了。
被狼群追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精气神。
“煜哥,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啊?”
抬手将窗户关上,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宾白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慕子煜的回答,却是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呼气声。
黑暗的环境让慕子煜觉得很舒服,整个人融入其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紧张的确是有的,慕子煜揉了揉脸颊,才对小宾白说道:“因为这里是我家啊。”
“煜哥不住在门派里吗?为什么啊?”
“嗯,可能是弟子太多,房间又太少,门主找不到安置我的住处了吧。”
弈玄自从慕子煜长大后就从来没有管过他了,只要在炼丹的时候他能够在自己身边就行。
“诶,那住这里不会有危险吗?”
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宾白依旧缠着慕子煜,不停发问。
“哦!我知道了,煜哥一定很强,能够把那些灵兽都打跑。”
没有理会宾白的自问自答,慕子煜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啦?”
叶宾白,七岁半,家住东陵玉国北谯郡紫菱城,是城中富户叶家的宝贝儿子,叶家干的都是贩卖药材的生意,家族算不得多庞大,在玄天门下三个国家中最强大的东陵玉国里只能算是个不起眼的商贾家庭,如今传到了叶宾白的老爹手中,刚刚好第三代。
说起来也怪,叶宾白的爷爷不会修炼,当了一辈子的凡人,生下了叶宾白的老子也不会修炼,也是当了半辈子凡人,唯独这个三代单传的叶宾白却被玄天门的外门长老一眼相中,在叶家磨了好几天,叶家的老头子才假装满不情愿的让叶宾白来到了玄天门。
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修士至上,修炼第一的思想呢。
慕子煜强忍着把叶宾白嘴堵上的冲动,思绪开始到处飘了。
直到叶宾白讲到自己六岁的时候,路上遇到条恶狗追着自己不放,被堵在巷子里好几个时辰的时候,慕子煜终于忍不住了。
这孩子,也太自来熟了吧?
不过是救他一条命,举手之劳而已,至于这样嘛。
慕子煜笑着抚上叶宾白的头,“天色这么晚了,不如我们睡觉吧?”
“诶?煜哥不修炼的嘛?师父让我晚上不准睡觉,只准在床上喘气来着,还说喘顺了就不困了。煜哥呢?你修炼的时候也喘气吗?”
玄天门的弟子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弈玄,可是慕子煜这几天也没见弈玄出过丹房,宾白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难道是自己偷偷睡觉的时候他出去的?那不应该啊,自己偷懒睡觉,他起码得把自己吊起来抽啊。
“宾白,你来玄天门多久了啊?”
“今天刚到啊。”
怪不得那老头子愿意放自己走,原来如此?
“那你是几阶弟子啊?”
玄天门虽然是个小门派,但规矩还是极严的,弟子的阶级方面划分得明明白白。
白,玄,妙,极,灵。
每个阶段的弟子所学习的东西不同,享受到的待遇不同,出师的标准也不同。
比如白阶弟子入门一年,如果弈玄觉得他可以了,都不用升至玄阶,直接就可以出师。
又比如从白阶一直修炼到灵阶的弟子,有的在门派里修行了几十年,依旧没有达到弈玄的出师资格。
景相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用弈玄的话来说:天分,一个人的天分注定了他能够达到的高度,一旦达到了自身的极限,就算再努力千年,万年,也是无用功。
慕子煜对这话是有点不赞同的,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事?
不过这句话却没有说错,慕子煜不得不承认天分真的很重要。
自己在丹房里呆了这么久,甚至连丹药是怎么炼成的都不知道,很显然自己在丹药一道上没有任何天分。
“我啊,我是极阶啊。”
一入门就是极阶么,看来那老不死的对宾白很看重啊。
只是这么一想,慕子煜却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子酸意来。
凭什么啊,雅儿姐都才是妙阶,这小不点都还不会修炼,凭什么他是极阶。
顺带提一句,灵阶弟子到现在只有景相一个。
据说因为景相是弈玄所收的第一个弟子,哪怕他资质平庸,天分不算太高,弈玄还是将他定为了灵阶。
那个老东西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在外面像只呆头鹅一样的慕子煜也只有在这里,在这种四下无人的环境里,才敢在心里抱怨几句。
反正四下无人,而且还是自己内心的想法,能被别人听去不成?
一想到这里,慕子煜又在心里忍不住抱怨起来。
可弈玄就像鬼一样站在门外,而且好像真的听到了慕子煜内心的想法一般,脸有些黑。
他将手中拂尘摆了摆,身子像是烟一样散去了。
又和小宾白扯了几句,慕子煜实在劝说不了上下眼皮的大仇,只能将眼睛一闭,让它们死死缠斗起来。
小宾白完全没在意慕子煜是不是睡熟了,依旧和他说着话,可是说着说着,他的眼皮好像也互看对方不顺眼,打在了一起。
并没有睡多久,估计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可慕子煜睡得并不舒服,而且还做了个梦,很不舒服的梦。
突然惊醒过来,梦中的一切似泡沫破灭,转瞬即逝。
冷汗滑落,慕子煜看向门口处,轻微的异响落在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清楚。
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起来,木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爪子在耳边挠,爪子摩擦岩石的声音像是钢刀在骨头上刮,只是一秒钟,慕子煜扯过一旁嘟着小嘴睡得正香的宾白往旁边一滚,漆黑的阴影就跳上了床。
从缝隙中落进来的光照在那道阴影上,泛起青绿色的光。
紧接着,是野兽皮毛独特的臭味,口中涎水混合着血液的腥味传到鼻子里。
如果现在还没明白过来,慕子煜就真该命丧当场了。
伸出脚来重重朝那狼头上一踹,踢着铁板一样的疼痛瞬间布满全身,大腿根都在发麻。
为什么?
为什么它们能够突破禁制。
等不了慕子煜多想了,巨狼的爪子已经亮了出来,獠牙也在慕子煜扑出窗外的眨眼后将床上的被褥撕扯成了碎块。
叶宾白已经醒了,只是他来不及呼喊出声,慕子煜就扯着他冲向了湖泊深处。
河水寒冷刺骨,小宾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煜哥?!”
“啊,很痛啊,不要动啊。”
止住宾白的动作,慕子煜背后的伤口正淌出大量的鲜血。
虽然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被挠了一爪。
这看起来很轻的一爪,落在慕子煜身上却是活生生扯下来一块肉。
它们已经围了过来,整整十二只。
月光照耀在它们身上,落在慕子煜的眼里。
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