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加一章）

    情势因为牛根子的发难向着所有人没有预料的方向发展。

    关乎自身生死之时，以里长一人之命作为筹码未免太轻，里长在姚无咎手中没有太多的价值。

    牛大山不敢轻举妄动，牛根子对姚无咎说道：“你和牛大山两人去把那只羊杀了，提着羊头来换这小子的命。”

    姚无咎冷哼一声：“魏霁知道你们的秘密，你当真会放我们离开？”

    牛根子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早已打好算盘。让这娘们和那只羊斗得两败俱伤，自己趁虚而入，若是那只羊不是对手，村后就是大山，他完全可以杀掉魏霁，在山中躲起来。

    说中牛根子的心事，姚无咎轻蔑地一笑，她松开里长，持剑走向牛根子。

    牛大山慌忙扶住里长，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姚无咎步步逼近，牛根子胁迫着魏霁步步后退。

    有人想上前阻拦，姚无咎目不斜视，剑指其人：“既然想活命，那就不要送死。我不介意把你们都杀了，因为你们都该死。”

    她从心底厌恶这个村子，厌恶村子里的所有人。

    里长与牛大山不再开口，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牛根子已经退到院子的角落，他咬着牙威胁道：“你就不怕他死吗？”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魏霁已经不能呼吸。

    姚无咎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冷声道：“杀了他，你会死。”

    “把剑扔过来！”

    姚无咎瞬间沉默，她瞥了魏霁一眼，反手握剑，将它插入牛根子身前的土中。

    牛根子大笑起来，剑落到自己手中，两个人都要死。

    “把她抓住！”牛根子对其余人说道。

    话音未落，长剑在牛根子分神的瞬间破土而出，牛根子瞪大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柄剑已经在须臾之间飞至身后，刺入他的后心。

    长剑从牛根子的身体中拔出，飞回姚无咎手上，姚无咎挥去剑身的血迹，眼神比剑还要凌厉。

    惊叫声迭起，人群不知所措，纷纷伏在地上。

    姚无咎轻轻斩去魏霁身上的绳子，将他扶起来。

    “拿上你的东西，我们走。”

    魏霁默默拾回自己的弓箭与包裹，姚无咎一剑斩去，剑意劈开门口的杂物，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女侠！”里长在牛大山的搀扶下追出来，他的身后是全村的村民。

    村长丢掉拐杖跪了下去，村民们跟着他跪了下去。

    “恳请女侠救我村人！”里长哀声乞求，连连扣手。

    姚无咎停下脚步，她气冲冲转过身，对着一众村民开口道：“事到如今，你们有什么脸面求我救人？”

    可怜，可悲，更是可恨至极。

    村长苦苦哀求：“女侠忍心看着我牛家村几十口人死绝吗？”

    “咎由自取。”姚无咎抛下这几个字，不管村人的哭声，拉着魏霁离开了。

    夜色降临，魏霁跟随姚无咎行在路上。路旁多秋草，草间隐隐有虫鸣声传来。

    姚无咎大步流星，魏霁慢吞吞跟在她身后，每当自己被落下，他才小跑几步追上去。

    “你能不能走快些！”姚无咎催促道。

    魏霁停下脚步，他认真地问道：“真的不管那些村民吗？”

    姚无咎沉默不语，只是望着远处的凝重夜色。

    “他们会死的。”魏霁小声提醒姚无咎。“姚没错你不是女侠吗？”

    “你说够了没有，他们都不是好人！”

    “可他们……他们好像也不是坏人。”魏霁嘀咕起来。

    “你在磨叨什么？”

    “我说他们也不是坏人。”魏霁大声说道，“我们去了牛家村，牛大嫂不是很热情吗？她为我们准备热乎乎的饭菜，让我们借住在这里，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身上都背着孽债，犯了错误就要受罚，天行有常，善恶有报！”

    “姚没错，你是不是把事情分得太清楚了呢？”魏霁忽然问道。

    姚无咎一时语塞。

    “有人和我说过，人生很多时候要面临选择，里长为了村子杀了一个人，他这样选了，报应也来了。我们刚刚也面临选择，你没有救大家。”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绕圈子，我们还没熟到互相讲道理的地步。”姚无咎生气地说。

    “我以前犯了错误，尹老头就会踹我屁股，很用力地踹，他让我知道他有多生气。但我会改，改掉错误之后，尹老头照样会教我打猎，殊颜姐也会安慰我。”

    “我是想说，能不能原谅他们这一次？你们玄清宗要证道长生，不也要心怀天下吗？”

    姚无咎转身就走。

    魏霁在她身后大喊：“你要是不救，我就回去找尹老头！”

    “你少威胁我，我玄清宗不缺你这个窝囊废。”

    “你不救我自己去救！里长说的对，你修道修的失了心，满口大道理，却没有人性！”魏霁生气地喊，他转身向牛家村的方向跑去。

    姚无咎独自站在夜色中，魏霁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她驻足良久，暗骂一声，这才追了上去。

    魏霁来到村口，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道路尽头里长的家中透出一些火光，他顺着光亮走去。

    院中一片狼藉，男人和女人的尸体歪在地上，四处都是血迹。

    一只羊站在屋子门口，屋门紧闭，叫骂声从屋子中传来，但更多的是小孩子的哭声。幸存的人死守屋中，不知还能坚持到何时。

    察觉到身后有人，那只羊转过身来，羊头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显然颈子已经折断。

    魏霁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他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只羊，他是猎户，猎户是不怕羊的。

    “小子！你回来了！”牛大山虚弱的声音从屋中传来：“求求你救救这些孩子！”

    魏霁二话不说，开弓便射，一支箭准确无误地穿入羊的腹中。

    羊身只是微微倾斜，看样子这一箭并未对它造成多大伤害，那只羊低下头，做出撞击的姿势。

    羊的脖子已经断掉，因此撞击的姿势极其诡异，这一幕让魏霁倒吸一口凉气。

    羊奔过来，魏霁就地滚开，与那只羊擦肩而过，转身搭箭在弦又射出一箭。

    箭矢刺入羊身之时燃起火焰，那正是姜无渊教给魏霁的三阳火。

    三阳火可以灼烧魂魄，对付妖邪尤为合适。

    身上起火的羊愈发焦躁，它转过身来，再次向魏霁奔过来。

    魏霁故技重施，想要躲开羊的冲撞，没想到那只羊在贴近魏霁身前时突然跳起，双踢砸在魏霁身上，将魏霁扑倒在地。

    羊毛的烧灼味道以及血腥味，还有火焰的高温一齐向魏霁袭来，魏霁咬紧牙关，用力将羊推开。

    他慌忙脱掉被火引燃的衣服，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顾不得上弦，把它当做匕首刺入羊头。

    羊发出惨叫声拼命挣扎，魏霁看准时机，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箭被他插入羊头。

    火焰将羊包围住，那只羊站起身，忍受着剧痛在院中乱撞。

    魏霁不再慌乱，眼前的这只羊就是他的猎物，他一箭追着一箭射出，那只羊在身中八支箭之后，终于栽倒在地，没了生机。

    魏霁不敢近身，他将身上携带的最后一支箭射向羊的尸体，那支箭贯穿羊的颈间，魏霁这才放下心来。

    异变突起，羊的身体中飞出十几缕黑气，黑气在院中盘绕，随后钻入那些尸体中。

    村人的尸体从地上爬起，他们将魏霁围在院中。

    魏霁心中一惊，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令自己置身死地。

    远处一道光辉落入院中，碎土纷纷尘埃起，姚无咎的长剑像是一把大旗矗立在魏霁身前。

    随后又是一道火光飞入院中化作纷纷火雨，火雨如流萤，精准地落到每一具尸体上。那些火苗熊熊燃烧起来，转瞬间就将院中尸体焚烧殆尽。

    姚无咎从天而降，宛如天仙降临，她拔出长剑向前斩出一道白芒，尸体中溢出的黑气纷纷消散。

    魏霁看得目瞪口呆，姚无咎的三阳火原来这么厉害。

    夜色中传来愤怒的吼声，响彻整个村庄。

    姚无咎抬头望向西北方，当即御剑追了过去。

    牛大山已经砸开屋门跑出来，他望向姚无咎离开的方向，拿起一支火把催促魏霁道：“是村后的黑窟窿，跟我来！”

    魏霁跟随牛大山前往黑窟窿的方向，牛大山在路上对他说里长已经走了。魏霁有些伤感，因为自己与姚无咎的离开导致了村子的惨剧，他决心要阻止这一切。

    村中风声大作，树叶纷纷飘落，浓遮住了月亮。

    二人来到被称作黑窟窿的洞口，那是一个小山洞，洞口周围散落石块与泥土，姚无咎应该已经进入洞中。

    牛大山打起火把在洞中开路，洞口处狭窄，只允许一人侧身进入。

    走了几十步后，洞中变得宽敞起来，但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气息。

    借着火光，魏霁见到姚无咎正与人对峙。那人一袭长衫，身后背着一只书箱，正是当年死去的韩涉。

    “韩涉！”魏霁喊道：“住手吧，你还要杀多少人！”

    “没用的，他的怨念太深，已经没有意识了。”姚无咎说道。

    韩涉仰天长啸，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冤屈与不甘，他的眼中淌出乌黑的血液，腥臭的气味弥漫在洞中。

    魏霁与牛大山几乎要吐出来，两人的动静引起了韩涉的主意，他转过头，目光越过牛大山，竟是落在魏霁身上。

    姚无咎一剑先至，长剑燃着三阳火直奔韩涉而来，韩涉挥手，一道黑气包裹出长剑，三阳火顿时熄灭。

    姚无咎暗中吃惊，这个韩涉的冤魂力量之强竟然可以熄灭三阳火。长剑刺出，韩涉并不抵挡，任凭长剑透入身躯。

    长剑并未对韩涉造成实质的伤害，剑身黑气消散，姚无咎慌忙后撤。

    姚无咎的佩剑并非极品，只是单纯的玄清宗铸剑，但是剑身有宗主加持，对付寻常邪祟已然足够。

    可韩涉的冤魂不但没有受伤，反而有实力增强的征兆，姚无咎惊呼道：“他吞噬了我的三阳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