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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尤里夫的新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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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府成坐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门口,面前的地上扔满了烟头。辛西亚则趴在窗户前往房里焦急的探望,却什么都看不到。菲舍尔也靠着墙,保持着与这些他帮助过但是还不太熟络的人的距离,担心着手术室内前市长的安危。

    诺克尔街133号某个废弃的工厂,成为了阿尔默一行人的大本营,一些从管理局部门中追随老人而来的人,也都扮成了流浪汉,而在阿尔默到来之前,蔺府成早已响应前市长提出的重建计划,在阿尔默私人资助下,改善了贫民窟大部分原生流浪汉的生活,鼓励他们恢复斗志,振奋精神,虽然这一切都受到相关部门的阻止,但并不妨碍他以个人名义帮助这些人。慢慢的,一部分人开始行商,与其他街区的人做起了买卖,一部分人跟随蔺府成和他的部下学习战斗经验,成为私人保镖,也维护街道治安,还有一部分则忘掉不愉快的过去,着手修缮这条街区的老旧设施,但是在与富人区相邻的地段,都保持了原有的垃圾成山的场面,这也算一种自我保护。他们时刻谨记着墨镜风衣男的真理:“当局放弃了你们,原本的生活放弃了你们,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自己不能放弃自己,一样可以活得精彩。”

    这时候工厂地下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位穿着简单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他脱下手术帽,汗水打湿的头发在空气中冒着热气。“肺部清洗已经完成,市长先生脱离危险了。”抽烟的男人从鼻腔呼了一长串烟雾,弹掉烟头,起身离开,忽然回头对着同样舒了一口气的菲舍尔说:“小子,你过来。”,被呼叫的人,振作了精神,立马跟了过去。辛西亚则激动得泪水都要涌出。

    “他还需要静养,也可能留下一些影响行动的后遗症,但至少性命无碍,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继续说完,又准备进入房内。“科学家们呢?”年轻的女孩担心的问。“四个人都在补充身体养分,皮肤已经渐渐恢复红润了,只是眼睛还有些不能适应强光。”门啪的一声关上了,辛西亚终于放下心来,她觉得这是二十年以来自己做过最正确最刺激的事情。放松下来的身体,被一阵困意袭卷,她打着呵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一起突袭地底监狱的一行人,也远远的守在手术室门口。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相互击掌,轻声欢呼,然后勾肩搭背的转身离开。

    “我就说老头能扛过来的,他身体硬朗着呐!”

    “那些体弱多病的科学家也没事,真是万幸,平时都不锻炼,能挺过来还真是不容易。”

    “幸好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没有辜负埋在地下的兄弟,愿逝者安息。”

    “大家应该给他立个墓碑,然后,我们和他好好喝上一壶。”

    几个队员说着说着来到了一片空地前,远远望去,巨大的月亮映衬着一袭风衣的剪影,在一座刚立好的十字架前飒飒飘荡。

    “老大……”“老大……”

    队员们看着蔺府成独自一人悼念战友的背影,纷纷上前,走到他身后。不对,定睛一看,旁边还有一位结实的身影,正是今天帮助他们从毒气房逃脱的年轻人。

    蔺府成头也没回的把自己手里的酒瓶递向身后,其中一名队员接过来,咕噜咕噜的嘬了两口,又传给了下一人。大家都在这晴朗的夜晚沉默着饮酒哀悼,共饮一壶酒后,不需要语言,队员们似乎接受了刚脱离对手阵营的菲舍尔,向他点头致意。大家都明白,战争才刚刚开始,牺牲也才刚刚开始。

    ……

    4199年12月31日晚上:30分,旧世纪的尾巴,新世纪的伊始。将要到来的狂欢时刻,总是会被人们赋予特别的意义。

    某个地下拳馆内,疯狂的观众正在为这场庆祝新世纪的拳赛下注呐喊。

    “贝斯蒙德,砸扁那家伙的脑袋!”

    “嘿,大肥猪,我可是花了重金买你赢的,打不过就回去吃屎吧!”

    “干掉那个矮子,肯泰克,他那身板受不住你一击的!”

    “大家久——等啦!欢迎各位!”主持人登场了,“马上开始新世纪的第一场拳赛,我们总是不会让观众失望的!这场对战双方都是格斗好手,人气位居前列——红方:身高两米,体重150公斤,一拳能打穿钢铁,轻易能捏碎枪支的——巨人肯泰克!”伴随着欢呼声、嘘声和叫骂声,肯泰克那高出常人的个头永远不会被人群埋没,他正高举双拳,像野兽一样吼叫着显示自己的气魄,露出仅剩不多的几颗前牙。

    “尽管大家都已再熟悉不过,我想你们还是会被他的机械战盔所震慑!”主持人慷慨激昂的继续介绍,“这套能有效提升他出拳速度与精确度的战盔,与他无与伦比的力量完美搭配,弥补不足,发挥优势,可谓战无不胜!他命名为——威霸!”

    巨人肯泰克也很配合的扯下披风,露出紧贴前胸后背一直延伸至粗壮的手臂末端,严实包裹着双拳的被涂成红色机械盔甲。盔甲里面有经过专门的机械工程师设计的动力和稳定装置,可以根据使用者的要求和身体承受能力,调整力量、速度、精度,一些有名的机械工程师,利用轻便的材料以及独特的技术,成为这个行业的抢手人物。也有一些老板大亨,会为喜欢的选手配备专门的个人机械工程师,然后再参与赌局。大约60年前,人们不满足于拳拳到肉的徒手搏击,开始加入了各种增幅机械,最开始由于性能差异明显,往往不能公平比赛,也就意味着不能公平的进行赌博,人们自然会倾囊全押机械性能优异的一方,让庄家和老板们苦恼。直到后来有了统一规范,才缩短选手双方设备的差距。这种配备机械盔甲的地下拳击运动,危险性相当高,选手被轻易打成骨折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有些人甚至挨了一拳导致内出血,看起来没外伤,逞强着坚持继续比赛,然后突然死亡。这是人们对暴力畸形的向往的心理体现,却也养活了很多孤注一掷的拳手和二流机械师。

    台下支持他的观众,或者说押他胜利的观众,疯狂的欢呼。其中一位门牙突出的中年人挤到铁笼擂台最前排,挥舞着拳头口吐芬芳:“狗娘养的肯泰克,打不过那个矮子,你都对不起你吃过的&039;猪快长&039;!老子可是把买酒的钱都押进去了!”他旁边跟着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孩,才刚过大人们胸部的身高,稚嫩的脸庞长着雀斑,黑色凌乱的头发从帽子边缘溢出,红色瞳孔有些与年纪不符的凌厉,却配上长长的睫毛,显得奶凶奶凶的,抛开邋遢的上衣和牛仔裤,也算的上是长相出众的小正太。此时孩子完全过滤了周围嘈杂的环境,一心认真的啃着手里的面包,跟在龅牙成年人的身后。这时大人撇了一眼孩子,吼道:“狗日的,就知道吃,让你去给老子买酒的时候没看到有这劲头,今天要是输了,就滚到图书馆去睡,房租都交不上了还吃,特么的。”孩子抬起头对他挤出个害怕的笑容,嘴里还是不停的咀嚼着食物。龅牙刚想继续骂,却被主持人的声音吸引了过去。肯泰克的对手登场了,那个叫做冲击之拳贝斯蒙德的男人,也有着一米八几的身高,但相对于巨人肯泰克来看,不过是个矮子而已。他身材匀称,肌肉线条明显,看上去是敏捷技巧型的选手,身上银黑色的机械战盔显得略微简陋,裸露的肱三头肌和三角肌十分发达,不像对手的手臂全部被机械包裹。他背部的装置隆起,不停的喷着蒸汽,连结着肩部和手肘的活塞,让人感觉动力十足,但防御却破绽累累。贝斯蒙德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对这场拳赛似乎势在必得,看不出一丝紧张,或者说,他是在期待着享受即将到来的肉搏。他眼神轻蔑的扫过赛场外嚎叫着的乌合之众,眼睛却停留在了一个啃面包的小男孩身上。“喂喂,搞什么鬼?这地方还让小孩进来,看来不能把对方打得太血肉模糊了,呵呵呵。”他自顾自的喃喃道。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小孩此时目光从啃食的面包上猛的移开,直勾勾的与贝斯蒙德对上。拳手看着这红色的双眸,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却又说不清是什么,他马上移开视线,试图赶走这浑身的不自在。小孩看见拳手不再看他,也望向身旁的龅牙男,扯了扯他的衣角,说道:“爸爸,我觉得这个矮个子叔叔会赢……”“你懂个屁,乌鸦嘴,和你老子对着干?眼瞎吗,体型差别看不出来?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龅牙甩手一把挡开扯他衣角的小手,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小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谩骂,一点也没有委屈的样子,继续埋头啃面包。贝斯蒙德和肯泰克之前的比赛他也跟着龅牙男一起看过。贝斯蒙德每次看似吊儿郎当,晃晃悠悠,实则从来没有被打中过要害,赢时手下留情,输时也能全身而退,甚至小孩觉得贝斯蒙德从没出过全力,输也只是为了多赢钱,又不想被观众瞩目而故意为之。相反,巨人则过分的夸耀显摆自己强壮的体格,咄咄逼人,大部分选手都是因为被其气势和身型吓倒乱了章法,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失误就有几率丧命的残酷比赛。大个子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只要不怕他,冷静的观察他的动作步伐,有经验的选手都能捕捉到一些可乘之机。小孩敏锐的观察力,让一切都化为一种直觉,他只是感觉矮个子会赢,说不上为什么。他也并不是想帮赌徒酒鬼爸爸赢钱,只是今晚若睡图书馆,就远远没有廉租房里暖和。但是爸爸即使能听他的,再即使赢了钱,也只会加大下一场的赌注,或是多买几瓶烈酒,绝不是花给他的孩子。小孩吃完面包舔了舔嘴唇,无奈的叹了口气。

    “铛”的一声锣响,点燃全场,比赛开始了。

    时下正是尤里夫当局行使政权的第三年。当权期间,议会被得力助手执行者裴伦控制,基本处于架空状态,失去了原本制约首脑的功能,据说部分对首脑独断集权行为持反对意见的有识之士,下场和当年那些科学家一样神秘失踪。电台记者们心中谨记三年前那个前途无量的女孩是如何被勒令开除,成为通缉犯,以及协助他的同事坠楼惨死的事实,都将议员的失踪列为新闻禁区,没有一家媒体敢深入调查。首都卫队的兵权牢牢掌握在恐刃辛迪加手中,这三年,搜寻“反管理局恐怖组织”阿尔默、李博的行动并没有停止,只是随着大权逐步被尤里夫纂紧,以及前任市长影响力在民众心中的淡化,这支潜伏的组织威胁程度慢慢降低,黑枪卫队也就对追捕行动没有当初那么放在心上了,而疏于管理的卫队,或者说根本没人去加以约束的卫队,经常以搜寻反动分子为由,擅闯民宅,敲诈企业,披着人民给予的权力做出匪徒的行为,他们的首领辛迪加,更是愈发狂悖,无法无天的纵容部下。同时,正规部队改制成对首脑直接负责,权力的集中,让单镜尤里夫从首脑慢慢的趋向于“帝王”。

    新世纪开始的第一秒,在万人狂欢的梅尔街广场——不过这次与那时上任期间的盛况相比,人数足足少了三分之二。当局首脑尤里夫并未到场,他以全息影像的方式出现在广场正中央。喧闹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部分人期待着,部分人恐惧着,更有一些人怀着对这三年来尤里夫当局两面三刀的行径敢怒不敢言的心情,都做好准备来听“帝王”尤里夫的发言。

    最初人们对管理局寒心是由于黑枪卫队的搜刮行为被人举报,而万人敬仰的单镜先生当即对此发言批评,保证杜绝该现象,然而随后治安维持大队的不法行径却变本加厉。受害者数次维权,数次得到保证,结果数次遭到报复。维权者们开始统一行动,想让自己的声音引起舆论关注,又被以非法集会的名义拘留——那就算了吧,一部分人渐渐明白首脑擅长的是安抚人心,却不做实事,至少大多数人还是寄希望于宇宙的探索,当年他就是以这个噱头博取高票,进而挤掉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红衫阿尔默当选的。经历了几次暴力驱赶后,再也没人敢聚集发声。巨幅首脑肖像的笑容,一开始看似平易近人,现在再仔细品,竟显出了一丝毛骨悚然的气质。

    大型全息影像开始了他最擅长的引领新时代的发言:“从这一秒开始,我将带领你们跨入新世纪——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纪元,我将今年称之为宇宙元年!”

    虽然欢呼声没有往日那么热烈,但大家激动的心情还是溢于言表。无论如何,新世界的开启对人们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鄙人下令建造的十艘诺亚方舟,将于今年投入使用,定在鄙人上任那天的纪念日,在行星最高科研中心的卫星发射基地,正式亮相这批将会带领你们走向宇宙的舰船!然后相关部门会通过邮件,分批通知大家被选中的幸运儿,你们都是佼佼者,你们将获得通往新家园的首批资格!鄙人先向这些先驱者们表示祝贺和敬意,并祝愿你们在尤里夫一号顺利开拓一片天地!”

    那些填写过申请的人们,都祈祷着自己能通过审核,被选入名单抢占第一手资源;也有人抱着先让开拓者打好基础以后再过去坐享其成的心理,持观望态度;当然也有人认为赶出去一批不怕死的人后,母星资源不再紧张,有希望通过现有资源的再分配,重新恢复活力和生机。更有一部分人,是受不了当前管理局的迫害而写下的申请——有被伤害过的人士甚填写开拓新家园申请意愿时,填入的理由是“建设新家园,摆脱尤里夫当局的统治。”那之后的某天,邻居们看见黑枪卫队的队员粗暴的闯进该名申请人的家中,随后传来东西被砸坏、大声吵闹声和女人叫喊的声音,没人敢围观,再后来这一切止于两声枪响,大家慌乱的躲回自己家里,拉上窗帘。黑枪卫队起先处理这种事情时,还会遮遮掩掩,或者选择深夜行事,再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算是对大家有个交代,现在处理类似情况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早已驾轻就熟。没有人敢对此发表意见,舆论也被当局控制,那还有什么意义去辛苦自己绞尽脑汁的想个借口呢?于是,人民的守护者,彻底沦为了人民的压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