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苏望舒是武修班的天才的话,那么陈星河毫无疑问便是文修班的骄子。
他是文修二班的班长,常年霸占文修年级第一,被公认为是今年郎位九文修班考上帝国中垣学院的不二人选。
和陈临不同,陈大少是经脉贯通,可以武修的,十岁时牵星成功,只是他对武学不感兴趣,造诣也不甚高,这才转为文修的。
而作为郎位陈家的少主,没有人会质疑他的消息来源,一时班上学生纷纷围拢过来。
陈星河自是对此习以为常,年岁不大便展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今年不仅是太微上垣要启用文昌宫的试卷,而且是七十二星纪以降第一次三垣统考,天市下垣也是如此。”
全班一片哗然。
文昌宫便是文昌星域,位于北斗特区旁边,是帝国学政部的所在地,掌管帝国文武修行教育。
但文昌宫只负责紫微中垣修行考试的命题,太微和天市两垣一直是地方自主命题的,所谓的“掌寰宇之风教”,实际只是处理登记而已。
靠,不就是考全国卷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还“七十二星纪以降”,你怎么不说“亘古所未有”呢?
陈临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不过,大家不要惊慌。”陈星河淡然道,“虽然帝星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三垣统考,但其实朝中并无多少人支持,大家想想,三垣彼此相距何止万里,光是将试卷从文昌宫用天舟运到各个星域都是何等一笔开销?”
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停止了议论,静待陈大少的分析。
陈星河继续道:“更何况,试卷的命题权本由地方各大学院把持,单说我们郎位星域,试卷便一直是由郎位五中命题的,这次却是要将三垣所有学院的命题权都给夺了去,这又叫人如何能够答应?”
嘿!小伙的政治嗅觉挺灵敏嘛,瞧把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陈临酸酸地腹诽着。
等等!我这是怎么了?
陈临对自己心中的醋意很是奇怪,搜寻了一下记忆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陈星河与苏望舒一个文修第一,一个武修第一,一个有才有势,一个才貌出众,自然会被好事者强组p,学堂里很有些流言蜚语。
咦?这段还挺押韵?
原来是宿主的心理在作祟,有点吃醋了,但憋出内伤有什么劲?不服就出去碰一碰啊?
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国仇家恨的破事儿等着收拾,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拿你开刀!
陈临嘴角一撇,小小少主,可笑可笑,本穿越者要开始装逼了,你还是往后捎捎吧。
“诶……星河此言差矣。”陈临一手撑着窗台,靠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陈临这个书呆子,在班上自然是小透明的存在,出身平凡,成绩普通,有的人也只是会因为他总是和苏望舒一起上下学而有所关注,让他帮忙传个情书什么的。
而此时陈临站起来,公然对班长兼年级第一提出反对意见,立刻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就连最后排一直摒除凡尘喧嚣,闭目养神的一众神仙也轻抬眼皮,漠然而视。
“哦?不知陈临同学有何高论?”陈星河虽然不爽,但看到说话者是平日里三句话憋不出个屁来的陈临,也觉得新鲜,好奇问道。
“不敢当,只是有些不同的看法。”陈临见他态度还行,语气便有所收敛,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其实,星河分析的很有道理,只是忽略了一点。”
“忽略了什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问。
当然,没几个人会觉得陈临真的会说出什么“高论”,但谁看个乐子不得叫声好彩?
陈临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便揭晓答案。
“大势!”
陈临从里侧的座位走到左边过道上,这位置正是装逼位啊!
“何谓大势?寰宇浩瀚,星辰何止万千?海翻覆,星距又何止万里?但自六十六星纪圣天帝神灵一统,结束了列星时代延绵数千年的的宗派纷争、军阀混战,使众星重归于垣内,诸宿永镇于天表,帝星虽暗,长明永夜,北斗虽远,遥指诸天,这是何等伟绩?”
陈临感觉还不错,这开场说的漂亮!
众人也没想到陈临直接开幕雷击,都被镇住了。
“然而如此以来六百年,空有帝国之名,却无帝国之实,帝令不出垣墙,商旅不通银汉,星律之上,更有区法,国史之前,另有方志,虽称寰宇一统,实则一盘散沙,就连号称帝国腹里的三垣天区,高考都是地方自主命题!”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隐隐感觉到陈星河指的“高论”马上就要来了。
“大家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说着相同的语言,写着相同的文字,修行着相同的功法,更拥有着相同的世界海,最后考入的,也可能是相同的学院,但为何各地的试题难度和录取标准却全然不同?”
“自然是要因地制宜,若全都按一个标准来,必然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陈临你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陈星河皱眉道。
哎?来得好!正省去了我一番口舌。
“言之有理,但因地制宜可不是各行其是,有着一定之规,在此基础上再行调整才是因地制宜,难道任其自流便不会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吗?”
此言一出,全班都开始议论纷纷,因为这套路实在太熟悉了,谁不知道把持着郎位星域命题权的郎位五中常年保持录取率第一的背后是什么原因,一时间群情激愤,已不自觉地认为三垣统考也不是坏事。
陈星河虽也认同,但面子上还是过不去:“地方控制命题权的规矩已历年,自有存在的道理,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各个星域的学堂、宗族又岂能答应?”
陈星河这话是有根据的,他也是两天前才得到消息,郎位的许家、郑家和齐家三大家族早在一星期前便派人赴太子星进行谈判,为的就是命题权这件事。
“从来如此,便对么?”陈临只觉得这个陈少主太适合当捧哏了,“当年帝国废除文武修教育双轨制而改为分叉制,反对者不也是大有人在?不照样沿用至今?至于地方势力……”
停顿了一下,陈临作出预言:“这次的统考,既是决断,也是试探,决断是指统考已是既定事实,如果随意取消的话,朝廷的政令就是一纸空文,什么筹谋规划更无从谈起,而试探,则是在保证三垣统考的前提下,试探各星域的底线,并做出一些让步。”
“什么让步?”
“无非就是语数外……呃,文史政论数算三门辅科用文昌卷,三门主科还是地方命题咯,以退为进,让双方面子上都好过。”
唉,都是老套路了,这个世界应该也差不多吧。
“哼,说的轻巧,我且问你,将文昌宫的试卷运到各个星域学堂又谈何容易?我们上垣尚有三台走廊通往文昌,天市下垣又当如何送去?靠你用口气吹过去吗?”
陈星河显然有些恼羞成怒了。
哎呀呀,果然你们这些小杂鱼就是沉不住气,这么几句话就暴露反派们的无能狂怒,准备让身为主角的我打脸了。
“呵,山不过来,我便过去。”陈临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神秘一笑。
“如果连用高考这样足以改变人生的大事都无法聚拢人心,又将用什么来赢得诸天臣服,万星来朝?这次的统考与其说是一个政令,不如说是一个信号,先辈们用剑没有办到的,将用笔来完成!”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陈临一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巴尔扎克老师,我给您老传教了。
就在陈临随意一瞥震惊无语的陈星河,眯上双眼,准备接受万人……呃,数十人敬仰时。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大家快坐好啊。”刚解完手回来的陈丛在门口拉响了警报。
围观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各归其位,陈大聪明忙也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
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走进教室,颔下垂须,两鬓斑白,颇有儒雅气质,这就是陈临的座师,也就是班主任,冯远图。
“起立。“
”老……师……好……”
还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冯远图双手撑在讲台上,环顾全班,面沉似水:“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今年要三垣统考。”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亮晶晶地盯着他,等着他道出事情原委,或者,揭晓答案!
“这是三垣天区自立国,不,有史以来,第一次统一考试,鉴于各星域学堂尚不适应,反响较大,朝廷决定对命题有所放开。”
果然,陈临已经发现有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了。
“准确地说,是三主科考地方卷,三辅科考文昌卷。”
顿时全班“刷”地转头看向陈临,而后者早有准备,转头看向了身旁不明状况发着愣的陈丛。
冯先生十分奇怪,问道:“陈丛同学有什么事吗?”见胖子茫然摇头,便继续道,“没有的话大家就自由复习,大家其实不必担心,这次统考对我们有利无害……”
“老师,我有问题!”
看来陈星河同学还想死的明白一些。
“哦?星河同学有什么问题?”
面对自己这位首席爱徒,冯先生自然愿意慷慨答疑。
“老师,我有一事不明,如果是要统一考试,帝国如何将试卷运往各个星域的学生手中?”
冯先生颔首微笑很是欣慰,果然还是学霸脑子灵活,能发现常人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哪像后排那些个学渣,对这么关键的问题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盯着我,我脸上有字吗?
他又哪里知道,这已经是陈星河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冯先生微笑道:“本来我接下来就要说这件事,星河也注意到了,很好啊,值得鼓励。”
他收敛笑容,严肃道:“这次的三垣统考,实是七十二星纪以降,亘古未有之盛事!”
啊噗!不愧是老师,这俩词儿都用上了。
“不仅试卷会统一命题,考试的地点也将统一举办,地点,便是在我们太微上垣的五帝座星域!”
全班顿时又是“刷”地转头看向陈临,陈临连忙又转头看向陈丛。
冯远图心中很是郁闷,喂喂,你们都看那胖子干什么?看我呀。
全班开始议论纷纷:
“那我们考生只能自己坐船过去了,船费能报销不?坐天舟好贵啊!”
“一般天舟至少也要一星期左右才能到吧?还有中垣和下垣那边,他们岂不是一个月前就出发了?时间来不及呀!”
“唉,混沌海何其凶险?万一遇到雷潮怎么办……”
面对下面正喧闹的一众学生,冯远图淡淡一笑,只是说了一句话。
“紫微中垣,将派出‘摇光’号负责接送赴考考生。”
全班顿时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