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一节,我到重庆旅游时,在通远门一带碰到个卖糍粑的老爷子。
老头姓江,熟悉的人都叫他江圆子,他没告诉我真名,我也就这样称呼他吧。
江圆子一开口先问我:“你晓得糍粑是什么做的不?”
“糯米啊。”
“那你晓不晓得,鬼也吃糯米。”
在我以往的认知中,糯米都是驱邪的,江圆子的话让我有些吃惊。
江圆子就是这边的人,八十年代,他租下了通远门内一家铺子,开起了汤圆店。开业没多久,有顾客在汤圆里吃到一根头发,掀了他的摊子。打那以后,江圆子就剃了个光头。卖汤圆,头也圆,他就得了“江圆子”的绰号。
江圆子的店只卖汤圆,因为专一,他越做越精,生意越来越好,很多远地方的人都专程过来吃。
大概半年后,江圆子发现件怪事,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房间里有声音,起来点燃油灯又什么都没有。这样过了十来天,情况变得严重了,好几次夜里,江圆子都感觉脸上痒痒的。他那时年轻,胆子大,也没怎么当回事,以为是耗子什么的,反正感觉痒就用手打开。
直到有一天,他在睡梦中被痛醒,痛感是从额头上传来的,他伸手一摸,好像还有血流出,掌灯一看,真是血。他以为家里遭贼了,操起手边的长棍就乱舞一阵,却屁都没有。
第二天他照镜子,发现左边额头上有两排牙印。江圆子给家里老人一讲,都说那牙印是鬼咬的,这下江圆子真被吓着了。
g的时候,好多算命子都在批斗中倒下了,江圆子四处打听,走了一天的路才在乡下找到个阴阳。
这阴阳先生听了江圆子所说,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你做的汤圆太出名,把饿死鬼引来了。”
江圆子哭笑不得:“那他们去吃汤圆啊,干啥要吃我。”
“你这光头就像汤圆。”阴阳一语道破。
“那怎么办?”
“你回去后,每晚子时煮一碗汤圆,等它凉了,放在床下,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起来,更不要点灯。连续煮七个晚上,那鬼吃饱了,自然会离开。”
那几晚上,江圆子都能听到床下传来“吧唧”的声音,第二天起床一看,原本白色的汤圆都变成了纸灰色。他按阴阳先生叮嘱,把这些被鬼吃过的汤圆倒入河中,那些汤圆一沾着河水,瞬间就全散开了。
第八天晚上,江圆子不放心,怕饿死鬼没吃饱,仍然煮了一碗汤圆,结果这一晚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那以后,江圆子每晚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事倒给了江圆子启发,每晚收摊的时候,他会留下一张桌子,不收进铺子里。待夜深人静,街上没人了,他就煮一碗汤圆放在桌子上。有些时候,江圆子清晨起来会发现汤圆没有变化;而有的时候,他会看见汤圆都变成了纸灰色。他知道,那是被过路的游魂吃了。
“这么神奇?”我目瞪口呆,同时却也觉得挺温暖的。
“瓜娃儿,哄你的。”江圆子见我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收起烟斗,准备起身。
听了这个故事,江圆子头上的草帽愈发吸引我,我甚至有种取下它的冲动。不过江圆子的岁数能当我爷爷了,这样做太没礼貌
我见他要走,情急之下,忙说:“不,我信你说的。”
江圆子愣了:“你真信?”
“我保证。”
“你这个莽娃儿。”江圆子还是笑了笑,继续起身。
“汤圆是糯米做的,糍粑也是糯米做的,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做这个啊?”我扶着他起身,又说:“你怎么没继续开铺子了,要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你岁数大了,这样太辛苦。”
“命哟,都是命,跑不脱。”江圆子语气中透着无奈。
汤圆喂饿死鬼的故事让我大开眼界,江圆子给我的感觉也神秘了几分。再听了他这话,我的胃口更是被吊足了,哪肯放他走,就又摸了五十元钱,让他再给我讲讲。
这一次,他没再收我的钱,只是嘟哝了句:“你这个娃儿,硬是怪得很。”
饿死鬼事件过后,江圆子特意去拜访那位阴阳先生,感谢他出手相助,顺带说了自己每晚留下一碗汤圆给过路游魂的事。
“你会有福报的。”阴阳先生对此极为赞扬。
如阴阳先生所料,江圆子铺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以前家里穷,江圆子一直打着光棍,连个说媒的都没有。直到他汤圆店红火起来,这才不停有媒人上门说亲。
江圆子是个弃儿,吃百家饭长大,年代好几次差点饿死,后来被一个猎户收养。在这些说媒对象中,有一个是江圆子养母的亲侄女。
养母对江圆子很好,在他二十五岁时病故,江圆子最终选择了养母侄女小芬,觉得这也算是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