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者后脑勺受到钝器重创，造成头颅破裂、脑挫伤和撕裂伤，当场死亡。脑部淤血严重，颅内头骨大部分骨折，重度脑损伤，硬膜下出血，应该是一击毙命。没有挣扎的迹象，指甲内部干净，衣服上也没有灰尘，因此可以推断出是被人从身后偷袭。判定为他杀。根据伤口大小来看，凶器应该是铁棍一类的钝器。”法医检查完尸体，详细而镇定的向警官作着汇报。

    警官双拳紧握，怒目圆睁，两只瞪大了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地上的尸体。

    “死者姓名是什么？”萨姆警官厉声问道。

    “警官，叫安东尼奥·冯塔纳。是个意大利人。”调查人员如是答道。

    错不了的，警官满心愤怒。还没有来得及向他询问关于他与他朋友出去喝酒的事情，这个无辜的人就被杀害了。

    这未免过分巧合了，警官心想，但是如果这是那位连环杀人犯干的好事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杀害冯瑞纳呢？

    也许，他并不是一个无辜的人。警官暗自揣测。无论他看到了什么，有无论他看到的有关于失踪案还是分尸案，亦或是连环杀人案，他本人的存在一定给凶手带来了威胁。

    那么，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呢？警官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怎么说，冯瑞纳的那位朋友，无疑是现在疑点最大的一位。

    “警官，”席林法医那颤巍巍的声音在萨姆警官耳旁响起。“我希望你亲自过来看看。”警官耸了耸肩，跟随法医走到尸体的旁边。

    “你看，警官，”席林低声说道，“这个钝器所造成的损伤，可以判断出行凶者是一名成年男性。同时你看这里……”他的手指指向那可怕的伤口上。“这里可以看出，左边受力更为严重，这证明凶手是一名左撇子。”

    “左撇子，成年男子……”萨姆警官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席林医生，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那个变态杀人犯，长官。”席林医生的眼睛里闪过一束奇异的光。“所有关于那个杀人犯的尸体都是我接手的，因此我才会有这样的怀疑……”

    警官示意法医住嘴，然后一个人沉入了沉思的海洋。

    2

    “你是说，现在出现了新的牺牲者了？”雷纳德坐在他的大椅子中，悠然自得的说道。

    “是的，”萨姆警官补充道，“而且是一个看上去毫无瓜葛的牺牲者。”

    老人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对萨姆警官说道：“我说过，萨姆警官，没有毫无意义的事情，绝对没有。”

    “那么，雷纳德先生，您究竟看出了些什么了呢？”萨姆没好气的顶了回去，“这件事情究竟是和杀人案有关呢，还是和失踪案有关，亦或是跟分尸案有关呢？”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雷纳德先生闭上双眼，睡着一般坐在椅子中。萨姆警官向着安杰罗使了一个眼色，那表情似乎是在说，“看吧，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房间里持续的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其凝固了。这个宛如远古的房间变得愈发宁静，好像穿越了时空，又在与现在平行，变得虚无而不真实。过了好一会，雷纳德先生那磁性的声线才有在二人耳边响起。

    “警官，”雷纳德不动声色地对萨姆说道。“我已经了解了整个案件的过程。但是，这桩案子里还有许多令人迷惑的地方，在完全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我无法做到妄下定论。”

    “看来，我们的侦探先生遇到难关了。”萨姆警官毫不掩饰他的得意。

    “坦白的说，是的，我现在陷入了一些谜题之中。有些地方，我翻来覆去的想，试图将其搞明，但总是缺少那么一块。就像拼图游戏中缺失的那几块一样。”雷纳德先生坦白道，“说实话，我认为，不跟着你们去实地考察一番，有些问题是无法迎刃而解的。”

    “那恐怕我们要令您失望了。”萨姆警官站起身。“无论怎么说，您都是局外人。在我们得到许可之前，是不能带任何无关人士进入现场的。”

    “这样啊。”老人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他提到，“你们总归可以帮我捎几张现场的照片吧？”

    “这倒是可以，侦探先生。”萨姆警官略带讽刺地回答道，“不过我不是十分清楚我是否能够真正地帮到您。”

    雷纳德躺回他的靠椅。“对我来说，”他说道，“更重要的是人，而不是物……”

    3

    “这么说来，你们没有一个人当晚是醒着的，是吗？”警官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对着几位街坊问道。

    在座的各位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

    “那么，每个人都再说一遍自己昨晚在干什么吧。”警官拿出笔记本，开始核对每一个人的口供。“先从你开始吧，克里克森先生。”

    “我……我当晚没有干什么特别的事。我早早的理完了上司给我的任务，然后我就睡下去了。”克里克森擦了擦那张红润的脸上冒出的汗珠，结结巴巴的说道。“因为第二天早晨还有会议，所以那天晚上我决定好好休息。”

    “你说会议是早晨八点开始的，对吗？”萨姆警官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是的，长官。这一点千真万确。”克里克森显得更加紧张了。

    “好的，关于这一点我会派人前去核实的。”警官转向下一个人。“杰威特小姐，到你了。”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早早结束工作，洗漱，上床睡觉。我敢保证我只是安安稳稳地度过了极为平凡的一天，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年轻女士的语气极为不耐烦，仿佛警官欠了她几十万一般露出厌恶的表情。

    “但说到底，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不是吗？”警官敏锐地指出。

    “什么意思？”杰威特小姐显得十分不可思议，“你是在怀疑我吗，警官？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当天晚上我给我的客户发了一条报告，同时告诉他我要上床睡觉了，你可以亲自去问问！”

    萨姆警官将这些统统记在笔记上。“好的，女士。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全都属实。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会派人前去调查。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这是萨姆警官难得的好脾气，现在全都用在调查街坊上了。

    “那么，克里斯汀安娜女士，您有什么是需要补充的吗？”警官看向坐在休息室右侧的两位女士。

    她们平静的摇了摇头，同步地如同约好的一般。“不，警官，”女士回答道，“我想没有。当晚我们早早地就睡下了，并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警官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用力的翻了翻眼皮，长吁了一口气。“那么，”他接着说，“最后我还是想打扰一下，请问……”他抬头看向坐在克里斯汀安娜女士对面的那位街坊。吉尼斯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女士，一头蓬松的白发烫得卷卷的，她的脸上布满了皱褶，看上去有点像风干的橘子皮。当警官转向她时，她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哦，警官，不打扰，当然不打扰。”她高兴的大声嚷嚷。“我可以把刚刚说的话重新再说一边。”

    4

    “那么，”萨姆警官的眉头紧锁，显然他有点受不了吉尼斯女士的热情，“我再确认一遍。您说前天晚上您早早地睡下，没有看见任何东西，是这样吗？”

    吉尼斯女士点了点头。“是的，我很早就睡着了。”

    那么从她这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萨姆警官如是琢磨着。

    “但是，警官，有件事我必须向您补充。”吉尼斯女士突然压低了声调，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多么重要。

    警官显然不太相信她所要补充的事情的有效性，但出于尊重，他仍然毕恭毕敬地请吉尼斯女士接着说。

    “是这样，昨天晚上我的确很早就睡下去了。但我有失眠症，你知道，失眠症非常难受，大晚上别人打呼噜的时候你只能一边听着一边尝试入睡。”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接着她说道，“言归正传。前天晚上，我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她又开始压低了声音，警官露出厌烦的神情，他虽然已经习惯了老年人的装腔作势，但仍然对其十分不满。“那天我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来吃了粒安眠药。你知道，医生配给我的阿普唑仑。那天晚上风刮得很大，但雨点子挺小，淅淅沥沥的，听的很舒服……”警官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想让吉尼斯女士说说重点。“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我听到门外‘哐’的一声巨响，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那是别人关门的声音，因为风太大了，关门声就很响。我一下子就被吓清醒了。于是我打开房门往楼道里看，想看看到底是谁那么晚了还在出门。然而，当我探出头去的时候，我只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

    吉尼斯女士深吸了一口气，表明她已经说完。接着她又开始聊起了无关紧要的话题。那些对于案件毫无帮助的话题——至少在警官看来是这样的。

    这么一说，还有别的街坊有着嫌疑。警官琢磨着，一边往本子上抄着笔记。

    “天哪那真是吓死我了，真是不知道那是谁。”吉尼斯女士仍在惊叹，而对面坐着的克里斯汀安娜女士正微笑着倾听着，仿佛她的耐心永无底线。

    “那么，吉尼斯女士，您对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有什么猜测吗？”警官接着问道。

    吉尼斯女士停下了她的喋喋不休，侧头想了一会，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很有可能是我隔壁的那位水手，他的名字是哈利·朗斯特里特。当然也可能是我对门的那位屠夫，我记得他叫查尔斯·伍德。”

    查尔斯·伍德，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街坊的口中。警官决定下一个就去找他。同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愈发紧张的克里克森身上。他看见克里克森的双手紧攥，满头都是汗珠。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没有人知道。但这足以令人起疑了，毕竟，他也符合吉尼斯女士口中的魁梧的男人。

    在此之后，没有人再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萨姆警官在失望之中允许了各位离开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