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修长的大腿上缠绕着一双黑色丝袜，往上是裹着套裙的高耸臀部，小巧的套衫将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映衬得越发迷人，精致的脸上有着高耸的鼻梁，上面挂着一副黑色墨镜，娇嫩的嘴唇涂上了正红色的口红，一头大波浪长发斜斜地披散着，美中不足的就是胸部有些贫瘠。

    她正想开口说话时，张路却抱着大背头的大腿痛哭起来，“大哥，求求你，帮帮忙吧。”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看着仿佛在演小品的二人。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大背头本来就黑的脸变成了青紫色，他脑袋耷拉着，两只胳膊无力地垂下来，伸着个大红脖子，活像在受审。

    平头哥脸上也一阵发烫，赶忙说道：“赵董，这、这小子图谋不轨，我就让人……”

    “哦？有趣，我倒想知道他怎样图谋不轨。”姓赵的女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朝两人扬了扬下巴，“带过来。”

    大背头一听，立马下死劲将张路连拖带拽地拉了过来。

    张路抬起头，他浑身沾满了灰尘，满脸泪痕地望着赵董呆呆地看出了神，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光是看着她，就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气血翻涌，一下就把自己的事抛到了九霄外。

    赵董皱了皱好看的细眉，张了张小嘴，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来干什么。”

    平头哥一看张路还在发呆，脸一沉，拍了拍他肩膀，“赵董问你话呢！”

    张路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是我妈，我妈得了肝癌，听说这儿在研发特效药，我想来这看看。”说完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两个肩膀一个劲地哆嗦。

    “你个乡巴佬，知不知道我们研发新药的成本是多少？”从驾驶座里钻出来的黑色轿车司机，站在赵董身后，开口说道，“十几个亿！给你用？你出的起多少钱？”

    赵董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路。又哭又下跪，一点身为男人的尊严都没有，她打心底瞧不起这人。

    张路心里的焦急已经变成了恐惧，死过一次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死亡，更清楚生命的珍贵。正当他脑子里乱成浆糊的时候，小时候的记忆突然在脑海里闪过，那是他才一岁的时候，女人手忙脚乱地在灶台忙活，他也不哭闹，只是静静地看着，至今为止他第一次吃到那么难吃的稀饭，但是当她一勺一勺吹凉喂给他吃的时候，他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他一咬牙，冲一旁冷眼旁观的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求求你们，我虽然没钱，可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只求你们发发慈悲，救救我妈。”

    众人被他举动看得愣住了，赵董突然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你想听听吗？”

    张路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以、可以，只要能救我妈的命，什么事我都答应。”

    “你先别急，我们公司最近在试一种新药，对癌症也有效果，正在招一批志愿者，但是新药有一定风险…”赵董顿了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明天上午9点带人来签志愿书。”随即一挥手，就被众人围着走进了大厅，留下张路傻傻地愣在原地。

    离开韦德制药公司之后，张路茫然地在街上转着，他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家中的女人，天渐渐暗了下来，他终于停下了漫无目的的脚步，向着家里走去。

    家里黑漆漆的，张路打开了灯，女人正蜷缩一团，在沙发上睡着了。或许是被刺眼的灯光晃醒了，也或许是她根本没有熟睡，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盯着张路，两人就这么静静面对着面，眼对着眼，不同的是，张路的眼里满是羞愧，女人眼里却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张路的喉结动了动，想要说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他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刮子，随即吞吞吐吐地说道：“韦德、韦德制药公司在研发一款新药，但是、但是还在实验当中，有风险。”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如同蚊吟。说完之后，他心里如同落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长长地出了口气。

    女人站起身将他拉过来，拍了拍他身上一处不起眼的灰尘，张路有些惶恐地看着别处，女人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他涨红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母子俩便来到了韦德制药公司的大门前，昨天的大背头看见张路他们的到来立马就沉下了脸，也没说什么话，就让他们进去了。

    手续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多，只是在一叠轻薄的纸上签上了名字之后，便有一名工作人员过来，要带走女人。

    这一过程中，张路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直到女人拉起他正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这才仔细地打量起自己这一世的母亲，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皱纹，但还是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齐肩的短发里已经混杂了几根银丝，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正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怀上你之前的那段日子，我每天脑子里都是自杀的念头，当时你爸爸抛弃了我，他只是追求刺激，抱着玩玩我的想法。那天他妻子撞见我们的时候，他变得比任何人都无情，当初的甜言蜜语变成了无情的咒骂，声称是我恬不知耻地勾引他，还骂我是不要脸的贱货，我爸妈知道这件事后，也把我赶出了家门，我让他们丢脸了，我清楚我一直都比不上他们那宝贝儿子。我只是希望这世界上能有人给我一点爱，一点点就够了。这时你出现了，我的人生里又亮起了一盏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这些年妈妈总能在你身上看见他的影子，当我知道我得了癌症之后，妈妈才醒悟过来，你是无辜的，其实我一直爱着你，儿子，哪怕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说完，女人轻轻抱住了张路，随后又看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跟着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走了。

    张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来，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回家里的。此后的每天他都宅在家里，躺在床上发呆，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天之后。

    这天夜里，张路做了好几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他上一世的父母和这一世的妈妈，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正高兴地吃着饭，他们看见张路来了之后，热情地给他腾出一个位置，让他坐下，张路开口正想说几句话时，一霎间，一声巨响传进了他耳朵，让他从梦里惊醒过来，发现眼泪早已挂满了脸颊。

    他扭头一看，窗外照进来一阵耀眼的白光，将漆黑的夜里照得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