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斗嘴之后，两人都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刚好门外走廊有一条长凳，便都坐了下来。

    还是和前两次一样，两人挨得很近。如果用不约而同这个成语来描述，显然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同样也不符合这篇小说情节的推动和发展。

    此时，是早晨八九点钟的样子。对面的山坡上，一队耕牛粘在“之”字形的小径上，被几个放牛的人推着走。他们艺高人胆大，随便斥喝、推送，也不怕牛粘不牢而滚下来，砸伤自己，弄个人财两空！

    在这群放牛的人中，有一个叫肖立娟的女孩，年纪跟小倩相仿。长得眉清目秀，身材极好，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但由于这里的人们极纯朴、敦厚，尤其是女孩子从不把梳妆打扮、涂脂抺粉作为一种美德来推销，所以她们都把展示自我扔到农村的封闭之中，似乎要彰显出“以丑为美”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来。

    这小倩和立娟既是闺蜜，又是同学，两人读到初中后，便双双辍学。其实，这个院子里的女孩都一样，基本上读到初中，上完九年义务教育以后，就不读了。像一道魔咒，很难破除。但偶有懂破解之法的家庭，以金钱、权势铺路，他们的女儿也能逃过魔咒，进入高一级的学校就读。这时往往院子里会掀起一个惊世骇俗的波澜。山村也会跟着抖一下。

    然而小倩和立娟，跟以上的条件根本不沾边，属于家庭不太好这一类，自然只能弃学不读了。

    大人们也不让她们外去打工，那时女孩子外去闯荡的比较少。在农村，女孩子都是封建主义的保护对象，大概女孩子到远方做事，容易受到欺骗和伤害，这让家人极不放心。所以暂时把她们捆绑在大人的身边，安全些，名声好听些。但这些大人也不是一捆到底，适当的时候就会把绳子松开，让女儿在家混几年，然后就嫁人。

    保四正无聊着什么，突然，小倩喊了一声：

    “表哥，快看！你的心上人在山坡上！快点走开，让她看到不好，会误会我的。”

    小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听她的口气，感觉有一种酸酸的味道扑面而来，立即弥漫在这个有点尴尬、紧张的场合里，仿佛立娟和保四才是真正的一对，而小倩只是一个替补的，或昔只是一个给他们提婚纱的小配角。

    最要命的是，有人为他们牵线搭桥——这是农村给两个搞对象的年轻人的一种认可和支持。目的就是制造声势和机会，让两个年轻人彼此了解、爱慕和依赖。同时也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郎有才，女有貌，门当户对。

    据说这个院子里的女孩，十之八九都喜欢保四。

    保四的家庭条件非常不错，保四爸是县里某单位的一个正式职工，整个村子吃国家粮的没几个，而保四爸就是其中之一。这在九十年代，在当时还比较封闭的村庄，令多少家庭羡慕啊！

    保四闲赋也是暂时的。高考失利以后，本想复读考大学，结果身体吃不消，老师建议他休学一年再复读。开始保四爸非常不赞同老师的建议，他认为不是什么大病，休学会把孩子的心玩散的。后来听医生说，这病还真的要好好休养，不能强行动脑，否则会害了孩子的一生。保四爸这才觉得事态严重，不得不听从老师的建议。

    保四还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谁家的姑娘见了都爱。自然，小倩也不例外，非常喜欢这个风度翩翩的表哥。虽然有点血缘关系，美中不足，但好在不是近亲。而且这点小问题也不可能让他们这本爱情题材的下架。

    说真的，保四从头至尾都不喜欢立娟，平时有人开他俩的玩笑，保四一脸的不高兴。仿佛揭了他的短一样，定会和那人洋洋洒洒地理论一番，直至那人对自己吐出的话十分怀疑，在口腔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更正，才作罢。保四喜欢的人是小倩表妹。

    当保四听到小倩说的那些话时，明显地带有嘲讽、鄙视的意思。像把他的整个家族全羞辱个遍，心里十分懊恼，立马就跟立娟划清了界线:

    “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倩哪里肯相信，她看了一下失态的保四，正在绞尽脑汁地策划一连串令自己相信的词汇，仿佛走近一点，就能看见它们是长是短，是胖是瘦，是单义还是多义。于是格格地笑了几声，似乎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和挖苦。

    “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她是她，我是我。”保四似乎理屈词穷了，越想解释，越找不到词语，只能胡乱地抓住一把口水话应付。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非虚，在这种紧张的态势下，用旁征博引来解决问题，胜算较小。只能采取摆事实的方法，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相信“事实胜于雄辩”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保四下意识地向小倩挤了又挤。

    小倩也不避让，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立娟。此时，立娟也正看着他们，而且一直看着他们。小倩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那是一种战胜对手的胜利感和取得某种荣耀的满足感。这种令小倩欢快不已的感觉缓缓自心中升起。通常，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都需要这种足以升华人生的面子。

    立娟走后，小倩又调侃起保四来了。小倩发现保四身上埋藏着数不清的幽默点，它们潜伏在某个映射的对应点上，只要小倩按照对应法则行事，便会引爆保四身上的无数个爽点。

    “你完了，今天被立娟看见了。你跟别的女孩坐在一起，而且距离这么近。她再也不会理你了！”

    “……”

    “告诉你吧！过两天跟她解释解释，说这是一个误会，哄一哄她，就没事了。女孩子最喜欢哄啦！”

    但小倩的数学太糟糕了，她从来没学习过函数，从对应法则里面算出来的数字，都是错的。最终导致这场调侃的效果大打折扣。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小倩懂得适可而止，她需要的只是隔靴搔痒的一点乐子。

    保四看小倩没完没了，本来自己跟立娟没有一点关系，被小倩这么一搅和，仿佛真的变成有关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