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冬虽然名字里有个“冬”字,但是却几乎没有冬天,一年中唯有春节那段时间能称之为有点寒意,其余的时间除了温暖,更多的是炎热,所以在炎热的磨练下的岭冬人都有着较强的忍耐力,对于人生的不公和无奈,通常会说“就是这样啦,一个人吃多少,用多少,整定的啦!”就好像一个人除了吃和用,再没有其他了一样,但是普通的人有这样的思想也好,易于管理,所以魏芊的公司里她更愿意重用岭冬本地人,踏实无求,吃苦耐劳。
就像她的秘书张一南,跟了她十多年,她只记得她对她说:“您可以叫我阿南”。魏芊一直不喜欢话多的人,一开是只是觉得她话少,一双黝黑闪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所以更用不着语言了。她不下班,她就也一直静静坐在自己位子上等着,最多问魏芊:“魏总,要不要给您叫个外卖?”一条黑白小花的连衣裙,半盖住膝头,裙边在她瘦而有线条的膝盖处轻轻扫着,腿上皮肤黑得发光,圆领露出阿南瘦削的脖颈,整个人空洞洞的包裹在薄薄的裙子里,像风一样轻轻进来又轻轻出去。
魏芊终于又出现在公司,一进门,阿南惊了一下似的站了起来,叫道:“魏总,早!”魏芊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感觉到了阿南在她背后迟疑的眼光,她紧跟着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沓文件,是要等待她马上签字的。魏芊一边签字,一边听着阿南慢慢的说着今天的安排,会议,吃饭,时间地点等等。不知怎的,看着阿南一张一合的嘴唇,魏芊有点出神,阿南的嘴唇有点泛白,没有血色,牙齿又那么白,总感觉象个要把什么都吸进去似的阴森森的小洞,却是完全没听到任何声音,只是呆呆的应着。心里还想着今早吴荻给自己发的一条短消息:“魏芊,我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你眼中的强者,你给我的卡我会埋在我家门口的椰子树下……平行线不会相交,就像我和你也许无法再见。”
看魏芊无法集中精力,阿南出去给她泡了一杯参茶,轻轻放在桌上,看着埋头看文件的魏芊说道:“魏总,中午要和银行的领导吃饭,要不让吴副总去吧?”“好。”魏芊迅速的回答道,看着阿南的背影,突然又说道:“下午四点的会也帮我取消,我要出去一趟。”阿南也迅速回答说:“好的。”不爱说话的人在一起的确方便,一言两语就了了,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思考。对着不爱说话的人时间长了,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寡言了,怕说多了惹人烦。
下午,魏芊离开办公室,千辛万苦特批了去看守所看望父亲,接见时间只有半小时。几个月过去了,魏晨光仿佛老了十岁,额前一绺头发油腻腻的耷拉下来,像枯老柳树的干枯柳条般无精打采着,脸上的皮肤蜡黄,皱纹像干涸荒地上的沟壑嵌在凹下去的地方,眼皮向下垂着,小被子般盖着整个突出的眼球,薄薄的肉被子。一个民警笔直站在狭促的接待间的墙角处,面无表情,眼睛向下看着,仿佛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爸,你还好吗?你再忍忍,我已经说服他们撤诉了,他们口头已经答应了。“ 嗯,好。“ 魏晨光好像并不着急,只是缓慢的抬起眼皮,深深的看向魏芊,这个已经长大,表面柔弱实则强悍的女儿,他一直在想:”没想到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这个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女儿扛起了一切,温室里的花朵最终还是敌不过寒风中的腊梅。“ ” 不用着急,你越急着催促我们越被动,只要公司能保住,我不碍事,你的首要任务是牢牢控制住贺澜,顶他出来,其他人才不会反对,你只要在背后操控即可。“ 魏晨光说完一席话,眼睛上翻着,随即站起来,说了句:”走了。“ 左手却飞快的往魏芊的手心里塞了一张小纸条,这个动作被他高大的肥胖身躯挡住了,魏芊牢牢捏着汗湿的纸条,看着父亲肥大衰老的背影逐渐远去,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父亲魏晨光。直到上了车,魏芊才敢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小字:”不要再管我的事,我是不可能离开看守所的,不要问,不要查,做好自己便是,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