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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端审判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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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贝城。布雷斯国立大学。

    巴洛克式的巨大图书馆内,参天石柱林立,将图书馆切割成若干个区域。夜越深,那些如悬吊而死之人的雕塑作品就越让人胆战心惊。

    夜晚的图书馆,寂静成为了非主流。管风琴的声音若隐若现,好似梦中的女神呼唤;孩童们整齐地吟唱着圣歌,声调悠扬而又神秘。

    传说,每当入夜,国立图书馆中就会有魔鬼的狂欢。寂静无人的隔间传来音乐声,漂浮在空中的婴儿头颅诵读诗篇,魔鬼会静悄悄地跟随在无辜者的身后直到将他们撕成碎片。

    切娜丝捂住嘴,躲在由深棕色的书架构成的角落中。她的蔚蓝色眸子中全是战栗与怯懦,眼泪与鼻涕如同失控般窜出来,像涓涓溪流。

    那些声音,那些奇怪的声音她听见了。

    那些东西,那些奇怪的东西她也看见了。

    她只是国立大学的新生,并不清楚这所大学的禁忌。酷爱读书的切娜丝便躲过管理员的巡查,一直躲在角落读书直到闭馆。可是当月亮升起后,这所图书馆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地板变得潮湿,甚至有些粘稠,好像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墙壁、石柱、雕塑总是在若有若无地蠕动;看向图书馆远处时,红色的迷雾却遮蔽了视野。然后,歌唱声,音乐声,从图书馆走廊外传来的大量脚步声……

    救命……

    是神秘生物。

    作为国立大学的学生,切娜丝自然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明白自己陷入了神秘现象中,平时那些高位阶的神秘生物不知为何出现在人类世界。

    但是她没有自救的办法。

    她只是一名新生……她甚至还没开始系统地学习亚米种咒文。

    “好~奇~怪~”

    巨大的人声从隔壁的书架间传来,好像是一个巨人在说话般。但这个声音的每个字尾音拖得极长,听起来让人觉得极其难受。

    “有~人~的~气~味~”

    咯吱咯吱。

    年久失修的木制地板似乎承受不住这个生物的体重,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就在隔壁。

    切娜丝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甚至能够听到那沉重的呼吸声。

    “好~奇怪~”

    “在~哪里呢~”

    “小~切娜丝~”

    切娜丝的瞳孔急剧收缩,她心中惊恐大叫:“为什么为什么!它知道我的名字!”

    切娜丝拼命将身躯蜷曲成一团,将自己尽量融入到阴影中。她大脑因为恐惧而发麻,双手止不住地打颤。

    咔擦咔擦。

    越来越近了。

    “奇怪~啊~奇怪~”

    “在~哪里~呢~”

    “我~怎么~看不到~呢~”

    切娜丝的蓝色瞳孔中,倒映出一个缓缓探出脑袋的巨大生物的半张脸。它只露出半个眼睛,半个鼻子,半个笑脸,盯着角落里失禁的切娜丝。

    “好~”

    “奇怪~”

    “呢~”

    ……

    “哈!”

    罗恩·布雷斯驾着马车,快速穿过崎岖的山道。拐过弯道,便看到建立在小山上的宏伟教会。那便是安息圣教的总部,山中的秘密圣所。

    满脸风尘的罗恩微微仰首,看了一眼天空中炽热的太阳,不由叹道:“好毒的太阳。”

    正在这时,前方两名看守圣所大门的战士横过战戟,拦住了罗恩的马车。猝不及防下,罗恩的马车差点侧翻,气得罗恩·布雷斯怒道:“你们干什么?”

    一名战士道:“罗恩先生,这是规矩,下马车等我们验明身份。”

    “瞎了你们的眼!”罗恩气极,“看看这是谁的马车?!大学者的车你们都敢拦?”

    “哪怕是教宗殿下,也要验明真身。”战士正色道。

    罗恩正要理论,却听见马车内的伊莎贝拉道:“好了,罗恩不要为难他们。他们也是恪尽职守,我们出来验证一下就是。”

    哪怕心中再恼怒,在大学者面前也要压下去。罗恩只能低头道:“老师,明白了。”

    一身长袍,浑身缠满绷带的伊莎贝拉便推开马车门,款款走下马车。两位战士忙躬身半跪道:“大学者。”

    “无妨。现在确认了没?”伊莎贝拉无谓道。

    一名战士道:“您马车内还有一个人。”

    伊莎贝拉眼神变得玩味:“你这也要验?”

    “是的。”战士顶着大学者的压力,继续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推开马车门,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同样披着袍子的魁梧男性。

    “还请您摘下袍子。”战士严肃道。

    男人闻言微微点头,缓缓摘下了兜帽。

    两名战士瞬间被这个男人的右眼吸引了,甚至忘记去观察他的相貌。那是一只与众不同的右眼,它是纯黑色没有瞳孔的一只眼,仿佛黑洞一样将人的视线与思维都全部吸收了一般。

    一瞬间,他们回想起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那一段岁月。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现在验明了吧?”

    两名战士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察觉到自身失态,惭愧道:“是大学者带来的人,自然只需要登记一下便好,请问您的姓名是?”

    “赫里安·布洛克。”

    “好的,请进去吧。打扰您了,大学者。”两名战士向罗恩和大学者躬身道歉,然后便收回战戟,放马车通过。

    等到马车走远,两名战士才回过味来。

    “那个男人的眼睛很不对劲……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好像被人压制住了一样……”

    “我也是,我居然突然想到了小时候跟在母亲身后的日子……”

    “等下,他说他叫什么?”

    “赫里安·布洛克。”

    “好耳熟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吗?快帮我想想,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突然,这个战士一拍自己的脑袋,震惊之色展露无遗:“我想起来了!是屠夫医生!屠夫医生!莱特兄弟的老师!就是那个被称为安息圣教有史以来最强武力的赫里安·布洛克!”

    “骗人的吧……不是说他早就成家退隐了吗?”

    “不会有错的……我以前曾经远远地看过他一眼,他的样貌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这个战士忽然浑身一颤。

    因为他想起来,自己看到赫里安·布洛克时,是在一方战场上。

    那个被称为异端审判的战场。

    站在尸堆上的赫里安指着他们道:“你们,过来处理尸首。”

    残阳之下,战场被火光染成血红色。站在尸山上,手提头颅的赫里安·布洛克,从此成为他们那一代人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