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气息附着在脖子后面,施杰只要稍微侧脸,就能用眼角余光看见她。
脖子僵硬的像是一根冰棍。
施杰吓得面无人色,后背的寒意越来越浓。
“她在朝我靠近!”
肩膀上的头发更多了。
“冷不冷?”
现在是六伏天,施杰的心里却凉透了,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老是问冷不冷。
要不回头看一眼?
鼻子里的呼吸逐渐加粗,心跳声像是奔驰的野马,为施杰擂鼓助威。
拼了!
猛地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人了?
脖子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你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一直盯着你看。
施杰感觉面前站着个人,目光幽幽地盯着自己的脖子看。
这塔马心态崩了啊。
“啊——”
像是溺水之人在水中胡乱挣扎,施杰两手在面前一顿扒拉。
手上传来触感,像泥鳅一样黏滑,质地如雨衣般柔顺。
施杰终于看清楚她了。
来人正是死去24小时的安娅。
不,准确的说是安娅的人皮!
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墨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大半张脸,透过发丝隐约可见幽幽冰冷的目光,更显得阴森恐怖。
一道血红色的裂痕,从眉心沿着鼻子嘴巴这条中线,把整个人一分为二。
裂口处,猩红的鲜血缓缓渗出。
鼓胀的人皮,像风筝一样悬浮在半空中。
脚下滴落一摊的血水。
突然,胸前的人皮滑落,相互错开后露出一个血洞。
像是屠宰场的牛羊一样,被人开膛破肚。
人皮里面空空如也。
安娅的肉体此刻还在太平间躺着!
施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半只手掌已经伸进人皮的肚子里,安娅的上半身沿着红线,慢慢地朝两边撕开。
猩红的血汩汩涌出,变成无数双小手往里拉扯。
“穿上我,就不冷了。”
眼前一黑,意识告别施杰。
施杰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安娅。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安娅就是施杰。
“安娅,休息一会吧,别累着了。”
施杰正在农田里种玉米,田埂上过来一位妇人,手上提着个竹篮。
“妈妈。”
施杰愣了一下,以前从没见过妇人,为何自己这么熟悉?
这是安娅的记忆!
“哎,安娅真懂事,过来吃饭吧。”
二菜一汤,有酸辣土豆丝,炒青菜,鸡蛋汤。
“安娅,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土豆丝,今天怎么吃两口就没动筷子了?”
妇人脸上的慈爱之色比蜂蜜还甜,施杰的眼睛不自觉湿润了。
“嗯,谢谢妈妈,好吃的我留到最后,这样一整天嘴里都是甜的,嘻嘻。”
妇人嗔怪的拍了拍施杰的脑袋,落下的时候力道几乎没有,跟挠痒痒似的。
“傻丫头,你要是喜欢,等晚上回去,我再做给你吃,昨天菜市场收摊的时候,捡了不少的土豆,够咱娘俩吃好几天了。”
去菜市场捡菜贩丢掉的土豆,对妇人来讲,是一次寻宝的经历,显然昨天的收获十分丰厚。
为什么安娅的家境如此艰难?
“爸爸了?”
施杰刚开口就后悔了,周围的空间一阵剧烈颤抖,随时有可能崩溃。
爸爸这两个字,竟然让安娅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施杰连忙在心里道歉:对不起,安娅,我不是故意的,既然你选择让我感受你的过往,那么作为朋友,我想帮你!
施杰的话语非常真诚,一如村口初见害羞女孩时的坦诚。
震颤的空间慢慢的平复下来,皲裂的大地和山川重新愈合。
妇人眼神疑惑的朝周围望了望。
“安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像是地震了?”
施杰故作惊讶的表情,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没有啊,妈妈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今晚早点睡觉吧。”
“也许吧。”
妇人揉了揉太阳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吃完饭后,施杰准备去干活,手中的锄头毫无预料的消失,紧接着脚下的农田飞速的往身后撤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就像瞌睡时打了个盹儿,施杰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才从眩晕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眼前是一处破旧的民房,屋里家徒四壁,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
唯一好点的可能就是一台黑白电视机。
施杰走过去插上电源,毫无反应。
“停电了,听说昨晚那场暴雨把电线给烧了,工人正在抢修,预计晚上八点之前能修好。”
妇人点了根蜡烛,烛光昏暗却照耀的小屋十分温馨。
“妈妈,这里是安家寨吗?”
妇人担忧地把手放在施杰的额头,又拿自己额头的温度比较一番。
“咦,奇怪呀,我看你这丫头也没发烧,怎么尽说些胡话。
傻丫头,连自己的家都不认识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施杰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安娅竟然可以随意变幻时间和空间。
她一定是想告诉自己一些东西,答案就在些记忆里寻找。
“安娅,发什么呆了,把门关上吧,外面风大。”
施杰刚到门口,一个酒味冲天的人影冲进屋,门被他哐啷一声踢开。
“钱,臭娘们,快拿点钱给我,再来两把我就能翻本了。”
屋里醉酒脑子在发疯,胡乱砸了一些东西,实际上也没多少东西。
男人不解气,看着蜷缩在屋角的妇人,眼睛一瞪。
“码的,你个臭娘们,我叫你怎么不出声,聋了还是哑巴了!”
冲过去对着妇人一阵拳打脚踢,妇人一个弱女子,哪里经受得住男人的力道。
“我让你装死,让你装死。”
很快便被打到在地,嘴里只剩下呜呜的哀鸣之音。
施杰愣住了,这世上还有这种男人,输光家里的钱不说,还打老婆。
难怪安娅对爸爸这两个字反应如此强烈。
人渣!
施杰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男人的后背就是一脚。
人在愤怒的情况下,爆发出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加上男人喝的烂醉如泥,站着都摇晃不定,直接被施杰一脚踹飞,脑袋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幸好是木房子,男人的额头只是肿了一个大包,然后晕了过去。
冥冥之中,施杰感受到一股来自安娅的善意。
原来如此,看来父亲在安娅的心中并无亲情可言,她在意的应该只有母亲吧。
对了,妈妈。
施杰连忙跑过去扶起妇人,帮她揉一揉刚才被打过的地方。
“妈妈,疼的话你就说一声,这些淤青揉一揉,会好的更快些。”
“哎,安娅,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施杰心里突然堵得慌,哪怕被男人拳打脚踢,妇人也只是闷声痛哼,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而此刻,望着心爱的女儿,妇人泪如泉涌。
一条手帕凭空出现,轻轻地帮妇人擦干眼泪。
眼前的世界宛如水面荡起一层的涟漪。
那人,那山,那安家寨。
逐渐变得虚幻缥缈。
一切重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