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老头呵呵一笑,说话干脆麻利,像崩蚕豆一样,
“吃包子!”
小二哥愣了一下,转头看了柜台一眼,掌柜正在低头算账。
小二哥回过头来,笑道,
“客官里面坐,刚出锅的大包子,薄皮大馅,客官要来几个?”
“我要十个!要大包子!”
这一下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全都看向这个老头,掌柜的也抬了抬眼皮。
想不到这小老头竟有这么好的饭量,能吃的下十个大包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刚才聊的正欢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人嘴里还叼着凉拌菜,一节葱白搭在嘴角,忘了咀嚼,这老头也不在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依然是笑呵呵的看着小二哥。
不过,小二哥这次却慢慢站直了腰板,然后挑着眉毛问到,
“客官要吃什么馅儿的?”
只见这老头抬起一只脚往板凳上一踩,胳膊往膝盖上一撘,伸出来五个手指头,
“要五个金龙肉的,五个凤凰肉的!”
原来,他不是来吃饭的,他是来找麻烦的……!
韩彧放下了酒杯。
掌柜依旧笑眯眯的。
小二哥居然没有生气,反手关上门,也还是挑着眉毛瞪着老头,倒是那两个聊天的人又重新端起了酒杯,就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叼着凉拌菜的那人伸手把葱白塞进嘴里,然后撇了撇嘴,嘀咕道,
“这里从不缺来找麻烦的人……”
过了片刻,小二哥目光闪了闪,说道,
“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吃得下。”
话音未落,老头点了一下头,像是在表达已经明白了,嘴里说着“规矩我懂”,可还没等他的头低下去,背上的斗笠突然自他身后螺旋射出,直奔小二哥的天突穴。破风之声还没响起,斗笠边缘便闪出数点寒光,刹那切向小二哥的咽喉。
小二哥虽惊不乱,身子一矮,顺势后仰,斗笠便贴着鼻子堪堪而过,电光火石间小二哥又站直了身子,嘴角带着微笑。
可他并没有笑多长时间,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已僵在脸上。
一根铁刺的刺尖已经抵在他的颈窝。这时,斗笠打了个旋从左侧飞回被老头抄在手里,其中机括声声,寒光瞬间消失,斗笠还是那个破斗笠,又被背在身后,但他右手中的尖刺却一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没人看得出铁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老头手中的,也没人看到铁刺是如何刺出的。
当然韩彧是个例外。
这一刺看起来并不是老头刺出的,倒像是铁刺本来就等在那儿,而是小二哥自己撞上去的。
韩彧看着老头背后的斗笠,一个破破的斗笠,心道,好高明的暗器,明着的暗器。
好狡猾的老头,这么高明的暗器只是用来做幌子。
能制作出这样的暗器的人并不多。韩彧恰巧就认识一个。
迷魂之地。
赤土石林边缘。
夕阳西下,石林东侧被拖出一片长长的阴影。
阴影之中有个身影,面朝西,怔怔地望着迷宫一样的石林,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石峰高耸直刺入,而底下已不能算是地面,千沟万壑纵横交错,四周悬崖峭壁,偶见黑洞洞的深渊,一阵阵冷风从石林方向吹出,带着沁骨的寒意。
赤土石林,一个人类无法逾越的屏障,一个谜一样的存在,自古至今不知多少英雄豪杰皆是有去无回,它就像是上古巨神在大地上划出的一条恶鬼道,阴森恐怖,从来没有人知道这片石林的另一边是什么,或者有没有另一边,仿佛这里已是人类世界的边缘。
黄昏时分身影忽然转身向着石林的反方向疾驰而去。
疾如离弦之箭,如果观察仔细,可以看到他双脚看似普通的翻皮靴底下竟有寒光闪烁,每迈一步便弹射数丈。
去的方向正是韩彧所在的客栈-----有来有去大客栈!
距客栈万里之遥的菂江城里,一个豪华庞大的庭院的内宅中,有一间不太起眼的偏房,坚固但是很朴素,房里设施简单,青石铺地,一床,一桌,一椅。
菂江城副城主刘兴番此刻正背靠一个素面棉布抱枕半躺在床上,屋里药香弥漫,桌上还放着一些带血的纱布绷带,显然是刚刚换下来的。
床边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老者。
刘兴番缓缓睁开眼睛,
“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
“要尽快找到他,否则,麻烦的很。”
“嗯,最近刚得到消息,有人看到他进入了西边的迷魂之地。”
“什么?……”刘兴番忽然坐了起来,动作牵动伤口,使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者急忙起身扶住了他,
“你看你急什么……”
说着把刘兴番慢慢放倒在床上,然后又接着道,
“第一批人我已经全部撤回来了。”
“咳咳……嗯。”刘兴番躺在床上咳嗽了几声,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等伤口的疼痛感渐缓,又接着道,
“迷魂之地,魂魄归兮,往来无生,灵覆泥犁。”刘兴番缓声道,
“那不是人能去的地方,迄今为止,进去的人全都不知所踪,还从来没有一个能出来,也不知死活。”
“自古以来迷魂之地就有鬼门关之称。”
“城主的儿子也在第一批追击的人当中,我就怕他们贸然进入,唉……若果真如此,我该如何向城主交代!”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用把这一批人撤回来。”
两人沉默片刻,刘兴番又说道,
“第二批呢?你是怎么安排的?”
老者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没有第二批。”
“咳……咳……,可那信物是必须要找回来的。那可是菂江城的倚仗!”
“居然有这么重要?”
“四十年前,你可知道?”
“四十年前?”老者沉吟片刻,然后脚步微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说道,
“……铁龙寨?”
“你以为我们凭什么能取胜?”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过了许久,老者又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难道说那乐声……?”
刘兴番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总之那笛声起时,天生异象,风雷滚滚,有天兵降临。”
老者沉吟片刻,回忆道,
“记得四十年前,那一日,西北天空阴遮天蔽日,像是有无形的龙卷风拖动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其中电闪雷鸣,感觉天要塌下来一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当时我居然看到漩涡深处,犹如神祗……”
“不是错觉,当时我就在城中,看的真切。”
“那时你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也幸亏你还小,没有过多的武道修行,我在数十里之外就觉得漩涡出处散出来的威压压的我透不过气,体内气血翻滚,不知道身处城内的武道中人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