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戴着口罩,拖着装钱的行李箱来到李记牛肉馆的那条街,站在于夏事先指示给他的那个小巷子口。
小巷子两人勾肩搭背宽,是由两栋街边房子间隔出来的。
巷子里漆黑冷清,与外面熙攘热闹的街市可谓天壤之别。
季总不安地看了眼身后的小巷子,巷子深处的那盏惨白、孤独的破路灯让他一路上构筑起的心防一下子又忐忑不安了。
敲诈勒索的那人会藏在这巷子里吗?他想。
道哥安排的那些小弟能抓得住人吗?里面这么多岔路……
他想到和一百万现金一起、偷偷在车上时夹藏到行李箱里的那两片总重达15公斤的杠铃片。
他提了提行李箱——这么重,我看你拿了要怎么逃跑?
他忐忑的心绪让这两片杠铃片给压稳住了不少。
他按亮了握在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联系的动静。
他抬头看向往来的路人——还别说,道哥安排的那些手下的形迹,他是一点也没瞧出来。原本他还挺担心这些小混混能不能藏好的,看来现实要比电影里要好藏人得多呀。
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别回头。”身后突然的声音让他猛地一惊。“把行李箱给我。”
他放开了行李箱。
就在这时,道哥安排的七八名手下突然全冲了过来,撞开他骂骂咧咧地挤着追进巷子里去。
他被撞在一旁的墙上,抬头发现路上所有人全都惊诧地看向这边。
摆在巷口左右两边的摊车——一个是卖肉片的,一个是卖凉皮的——被撞得一片狼藉,摊主和顾客连带遭殃,东倒西歪不说,身上还溅满了汤汤水水。
卖肉片的大妈站到巷子口,开始破口大骂。
可那些人早跑没影了,可怜的小巷子最终还是独自承受下了所有。
很快地,街市又继续熙攘热闹了起来。突发的事件像投进溪流里的一块石头,砸出的动静虽然不小,但很快就让湍急的流水给消弭了痕迹。
肉片摊和凉皮摊也骂骂咧咧着恢复了经营。
行李箱孤零零地倒在巷子里的路灯下。季总心悸未消地走向行李箱。
走到行李箱前,他先回头看了眼巷口:路人匆匆,没人注意向这边——
忽然间,他脸上紧绷的神情松垮了下来,双眼也失神地涣散开了,整个人像提线木偶似的耷拉了下来……
——他蹲下身扶起行李箱。
行李箱里发出一小串杠铃片的“咣当”碰撞声。
他提了提行李箱——行李箱轻了好多,轻得好像只剩杠铃片的重量似的。
他抖了抖行李箱——真的只剩杠铃片了。
这怎么可能!他惊骇住了。
事件发生前他还提过行李箱,那时钱都还在行李箱里,怎么可能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钱就不见了?
这根本不可能啊!他想到这会不会不是自己的那个行李箱。他急忙拨动行李箱的密码锁,转出密码“616”——“咔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真的只剩自己担心有摄像头不敢在家里加重,等上车后偷偷夹藏进去的两片旧杠铃片。
这……这怎么可能……他蹲不住身,坐到了地上。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他看了眼发来短信的号码,并不是自己遭窃的那部手机的号码。短信内容是这样的:
“我去!没想到你还有黑道朋友啊,可把我吓死了。说好的互相信任你却出尔反尔找人埋伏我,真的过分了。心寒。行吧,既然你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季总看了短信,连忙哆嗦着手回了一条:“是我不对。我再给你一百万。有话好好说。”
跟着他又补了一条:“你放心,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动任何心思了,绝对老老实实地把钱交到你手里。”
“一百万我够使了。算了,就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这样:我要你每年找一户困难家庭,主要对象是那种家中有小孩生大病又没钱看病的家庭,帮助他们渡过难关,重回生活的正轨。这对年收入两三百万的你来说不算什么困难事吧?怎么样,答不答应?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
“行。”
“很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你放心,那些视频我会替你妥善保管的,前提是你能说到做到。最后提醒你一句:可别再给我动卖房子搬家的念头了哦。”
最后的那一句提醒让季总头皮一凉,整个人如遭霹雳一般僵在了原地。
拿在他手上的手机也滑掉到了地上……
此后的每年,他都如约找一户困难家庭,匿名出钱垫付医药费,帮助他们渡过难关,重获新生。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此时街道的路口正堵得水泄不通:两辆小轿车狭路相逢,进退两难,各式两轮车又见缝插针,行人想钻空子都举步维艰了。
于夏发完短信收起手机。他掂了掂背后的沉重大书包,心情轻快地混在便秘似的行人队列里,跟着缓慢前行着。
手机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手机,怎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手机号码,他又不傻。手机是道哥一个手下的手机,准确的说,是道哥最亲近的一个手下的手机。
怎么回事?事情是这样的……
一开始,具体计划于夏是没有的,等道哥一行人两辆车到场后,他这才心生了一计。
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树荫下。道哥等在车里,并没有下车参与蹲伏抓捕的行动。带队行动的正是这个他最亲近的手下——一个白斩鸡似的、不见血色的瘦猴青年,染着一个血红色的鸡冠头。
于夏一番“附身游走”之下,发现这个鸡冠头有一个可以拿捏得死死的把柄可以利用。
什么把柄?一张存在他手机里的照片。
什么照片?照片里有三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他老大道哥,还有一个是他老大道哥的老婆,也就他口口声声的大嫂。
什么体位?——年轻人,你这问的问题很是古灵精怪啊,在下不是很懂——咳咳!好了,言归正传。照片里确有体位可以描述:
大嫂在床沿跪了个形象“乙”字的衍生姿势,而他则在床边紧贴着站了个形象“卜”字的镜像的姿势。他老大道哥躺在两人边上的床上,满脸呕吐物,正醉得不省人事。照片明显是鸡冠头举起手机斜下45°角自拍的。镜头下,他还又是吐舌又是竖中指的摆出一副调皮捣蛋的模样。
你说要是搞到这张照片,能不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于夏在他安排完埋伏时宜后、戴好鸭舌帽准备也去巷口附近就位埋伏的时候,悄悄地欺身上前,附身操控他乖乖交出手机;并把季总的那部手机转手给到他手里——在这之前,于夏事先删掉了手机里的那些“小视频”,还一并弄掉了手机的解锁密码设置。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于夏利用季总的那部手机和他取得联系,用照片威胁他假装成自己前去取钱,以此吸引走埋伏的那些混混——当然,要是被逮住,后果自然自负。能不能逃脱追捕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都给他选了这么一条后路如此四通八达的黑巷子,总不能还怪于夏不够意思了吧?
接着,等季总走进小巷子,藏于巷中暗处的于夏就附身操控住他,让他一起帮忙把钱从行李箱中转移到书包里……
整个行动过程,唯有对不住的地方就是,挺对不住巷口卖肉片、卖凉皮的那两位摊位老板。不过于夏也挨了卖肉片大妈的那一顿“好骂”,也算是有所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