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后,位于外城和内城交界处的城防司门口,捕快和士兵将这里包围的严严实实的,不少热心的围观群众围在外面,探头探脑,流言蜚语一个接一个。

    城防司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一方面,他是城市日常治安管理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他也是镇北城军备的一部分,被官府和镇北军同时管辖。

    此时出了事情,门外捕快和士兵相互掺杂的情况,就是其特殊性的最好证明。

    来到外围把守的士兵面前,李洪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腰牌,那名身着玄色铁甲的士兵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放在了众捕快中间的苏景三人。

    一个富家公子和他的管家,身后跟着一个老道士,这算什么组合?

    李洪解释道:“这是对案情可能有所帮助的人,我现在要带他去看看现场。”

    士兵点了点头,没有再拦着,吩咐手下拉开栅栏,放苏景一行人进去。

    跨过城防司的高墙门扉,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个院落,人影三三两两,满脸严肃和忧色,院落正中央,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气势沉重而汹涌。

    正是刘虎!

    刘虎目光扫过走进院落的众人,看见苏景的时候面不改色,仿佛真的只是个陌生人一样。

    环视了一圈,他将目光放在领头的李洪身上,嘴角微翘:“好久不见呐,李捕头。”

    “原来是刘都尉当面,失敬!”李洪刚说了一句,面色突然惊疑不定起来,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刘虎,错愕道:“你突破了?”

    “距离你上次突破第七关才三年左右,你又突破了?”

    “自然!”听到李洪说到了重点,刘虎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逝,下一刻身体暴起,化作一道黑影猛地冲向李洪,在他急速的压迫之中,空气中气浪翻滚,使得他身周的景色都出现了扭曲。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一瞬,刘虎便已经突进到了李洪面前,右臂高举,狠狠砸下,顿时有低沉的虎啸之声传出。

    李洪冷哼一声,身形不动,若巨钟磐石,袖袍鼓荡,同样一拳砸了上去。

    一声轰鸣,两拳相撞,刘虎倒飞出去老远,才落在地面上,在青石砖上砸出一个大坑,身形几个踉跄,这才站稳,而李洪只是倒退了几步,脚印深深的陷入了青石板中,便稳住了身形。

    二者相比,孰高孰低,自然不言自明。

    虽然吃了个小亏,但刘虎毫不介意,反而朗声大笑。

    李洪皱眉,弹了弹沾染了灰尘的袖袍,不满道:“你气息不稳,明显刚刚突破,不好好巩固一下,这就出来办事?”

    “不现在出来,怎么能惊得住你这个苦哈哈脸?”

    两人谈笑几句,很快又恢复了正经,刘虎瞅了瞅身后衣着明显和院内其他人不同的苏景三人,问道:“不解释一下。”

    李洪还是同样的理由,刘虎也没有多问,挥了挥手,吩咐其他捕快在院内待命,领着李洪,苏景四人向厢房内走去。

    “这次死的人叫葛泾,二十三岁,清白人家,是个小队长,刚刚获得官身。”

    “也是因此,这件事情才闹得格外大,连知州也遣了朱主簿前来监察,你们行事小心一些。”

    “话说,那位队长,死因是什么?”苏景问道。

    “不清楚。”回答的是李洪,仵作已经在里面了,你可以问他。

    领到一处有兵士把守的厢房门前,刘虎转身道:“只能领你们到这里了,我还要奉命镇守大门,就不和你们同行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由李洪领着众人走进厢房。

    刚走进厢房,一股淡淡的咸腥和尸体腐烂的味道就充斥在鼻腔间,让五感敏锐的苏景忍不住连连打喷嚏。

    等稍微适应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厢房东边角上,放着具用白布覆盖住的尸体,此时白布被掀开小半,露出一只已经溃烂,血肉模糊,还隐隐能看见白骨的手。

    一个人影蹲在尸体旁边忙活着,旁边站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拿手帕捂着鼻子,表情有些难看,显然很不适应房间里面的味道。

    看穿着看打扮,这应该就是知州派过来的那位朱主簿。

    看到李洪推门而入,朱主簿大喜过望,甚至不理会身后的苏景等人,上前和李洪交谈了几句,便急匆匆的出了门,显然是被熏得不轻。

    “王仵作,说一下你的调查情况吧?”李洪说了一声,转身对苏景道:“这位王仵作在验尸这方面可是相当专业的专家,堪称大师,之前那位死掉的仵作,也是他验的尸。”

    听到李洪的声音,沉浸在尸体之中的王仵作连忙站了起来,在挂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水,对着苏景等人露出了讨好的微笑。

    王仵作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头发稀疏,笑起来嘴里还缺了两颗牙。

    “王仵作,能否讲一讲,在今天发现的这两具尸体,你有什么发现?”

    苏景对这验尸这方面一点都不懂,所以对这位王仵作十分尊重。

    听到苏景的问题,王仵作脸上讨好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展露出了他专业的一面:“先说我那位小辈的事情吧。”

    “那人名叫穆椿,也算是我的远方表侄,可惜了哎”

    “他的死因是颅骨被人打碎,胸前的三道爪印,直接洞穿了心脏。”说到这里,王仵作露出惭愧的表情:“只可惜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死了起码一个星期了,虽然因为天气寒冷,尚且保留了完整的形状,但也已经腐化,至于究竟那道伤口是致命伤,我看不出来究竟是那道呢”

    “杀死穆椿之人,应该是一位武者,修为不低,擅长爪功,镇北城内外,并没有这样的人物,或者修习类似武功的门派,只能判断外地人或者大族豪门养的死士。”

    李洪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直接忽视了自己插不上嘴的王仵作专业难题。

    苏景倒是饶有兴趣:“人死后时间太长,就没法判断致命伤了吗?”

    “是这样的。”王仵作思考着,下意识的回答道:“也幸好现在快入冬了,不然在夏季,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尸体腐烂成不成人样的汁水了”

    “若是强大的武者,身体如精钢不催,倒是可以存留很长时间,只可惜我那远房侄子,只是个普通人”

    “这确实是个问题。”苏景表现的很认真,他前世见得东西多了去了,这一世生活在大荒的时候又没少狩猎,所以对环境的适应反倒强于刘管家和悟尘老道,甚至多出了些探索的欲望。

    这个世界并不安全,能多学一门手艺,多了解一些知识。最好。

    “人死亡的时候,是先皮肤,还是先肌肉,还是脂肪?”

    “应该先是内脏,尤其是胃部和大小肠,那是人体百秽之气所在”

    见两人真的就讨论起了人体生理学,一边李洪老道士三人皆是一脸古怪,幸好他们也都算是老江湖,李洪更是常年一线,对这些东西见怪不怪,倒也没说什么。

    但朱主簿可就不行了,他还是十分尽责的,在外面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之中,又悄咪咪的凑了过来。

    听着厢房里直指人类生物本质的对话,作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纯书生,联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脸色一白,当即捂着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