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为何？听起来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对于修士来说，道就是精炁神三宝，是飞升之道。对芸芸众生来说，是春种秋收，是一日三餐，是膝下儿女。对将军来说，是守土卫疆，是燕然勒功。对帝王来说，是千秋万代，是权倾天下。对富豪来说，是腰缠万贯，是富可敌国。

    道为何？修行之道？生存之道？功名之道？帝王之道？利禄之道？还是美人之道？

    道，就是生存的方向，生存的路途，生存的终点。

    对一个孩童来说，想这些，未免有些早，也有些艰辛。

    但李栀并没有放弃。

    李栀浑身开始放松，双手像是失去了支撑，从膝头垂落到地上。他的身子也像风中飘叶，向后倒去。

    右手，撑住了即将落地的头。

    左手，很随意扔在身边。

    所想费神，先睡一会好了。

    道为何？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在走的是我的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大千世界，大道万千。我怎么可能知道道究竟为何？道，需要一步步走过去。

    可能很多人都早早决定好了自己要走的道，但是我并不希望我的道是一条固定的，一成不变的。不管那是坎坷还是顺途，如果不是自己希望走的，再好也不好。

    走在道上，沿途欣赏美景，沿途摘下朵花，沿途学会些东西。沿途决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临近傍晚，李栀才伸了一个懒腰，仿佛睡了千年。

    而从前没有察觉到的真炁，从四肢百骸汹涌而出。

    那是隐藏在周身窍穴最细微处的真炁。

    多读书，的确能够迅速静神领炁。但那就像用一张捕鸟网去捕鱼，网眼巨大，当然能够捕捞出数十斤的大鱼，但那些小鱼小虾却依然逍遥。

    小村子里的先生自然不懂除了多读书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方法。那些大家世家，或者是成名的门派则会要求弟子在静神领炁的时候费心去思考某些问题，这也是就静神领炁“专”的方法。

    只不过，那些世家大族子弟思考的问题是长辈量身定做的，那些问题一般看似艰深实则一点就通。这样的思考不仅能够领悟更细致的真炁，更能开启思维，起到开宗明义的作用。

    而且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在惊醒思考的时候，还会有长辈在旁指引，防止他们思维僵化，或者思想走入岔路。

    身处兽之迷雾的李栀只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很艰辛的问题。白寻也只是给他指出一条道，怎么走，还是看他自己，他没有得到指引，完全只能靠自己。

    他这一条道走出来，如同数罟入溪流，神魂专注，将全身真炁全部领悟到。随之而来的感精，更是如沐春风，周身舒畅，说不出来的愉悦。

    “可以了，你今天的功课已经完成了。”白寻点头说。“你不是不可以每天精进许多，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只是以活下去为目标。我希望你活的好。如果你不能好好活下去，那么你和苟活有什么区别？躺在床上等着别人给你灌输真炁，和行尸走肉一样活在鸿蒙大千，两者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李栀品味了一下白寻说的话，脑海中迅速出现了多种想法。“欲速则不达，我懂得。”

    “我用方术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身为你的老师，我希望你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你的根基很好，而且还有别人所没有的助力，你要珍惜这些。”

    李栀并没有觉得这是一种冒犯，因为他自知自己是个怎样的人。身为老师，白寻必须掌握李栀的思想，他的过去。李栀不会侃侃而谈有关自己的事情。遇到一个不是很愿意说话的学生，只好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相比之下，李栀更在意白寻所说的助力。他立刻联想到了自己的那些梦，想必白寻已经知道自己常做的梦。“白爷爷，梦中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些对我的修炼很有帮助？”

    “这需要你自己去悟。”白寻说。

    “那我是继续保留那份梦好，还是现在就醒来好？”李栀问。

    梦醒不是完全忘记梦中人，也不是忘记梦中人的叮嘱。李栀所说的梦醒，指的是将有关梦的方术解除。

    白寻指着李栀脚下的土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永远别让别人替你做决定。道在你脚下，该怎么走，你自己说了算。我只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道都指出来。

    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那是你父亲给你种下的方术。

    当你开始修炼，或者修炼到一定阶段，这方术就会出现，给你一些指引。当然你可以决定是否按着那些指引去做。我也能够替你解除这种方术，但是我这么做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

    “还请白爷爷明示。”李栀恭敬地问。

    “你中的方术是直接作用于你的神魂，如果老夫替你解除方术，也许会对你的神魂造成损害。毕竟你年龄尚小，神魂还不是很坚韧，强行施加外力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也不敢保证。如果置之不理，这种方术也只会在必要的时刻浮现，等你足够强大，就能够提前接触到方术隐藏的所有内容，对你来说也不再是困惑。”

    李栀歪着头，想着活下去和活的好的区别，想着自己该不该解除这种方术。“白爷爷，您和秦前辈认识我父亲是不是？”

    “这个，也需要自己去悟。”白寻眨眨眼，给出了一个算是肯定的答案。

    “那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习隐形？”

    “欲速则不达。”白寻再次强调了这一点。“我说了隐形不止是隐蔽真炁。想要在你们人类社会生存，很复杂。你要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

    李栀继续追问。“先生，我住在哪里？还有，我还没有吃饭……”

    人不是石头，不吃不喝就进行修炼，这也撑不了几天。更何况李栀还是个孩子，正是需要长身体的时候，更需要补充营养。

    白寻拍拍额头，这才发现他并没有考虑周全。吃的好解决，但是住在哪里呢？这里可是兽之迷雾的中心地带，附近妖族至少都突破了定炁境，如果李栀随意走动，很可能被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妖族顺手塞牙缝了。

    “白爷爷，不如我们去我娘那里吧。”秦章终于结束了枯燥的修炼，他现在是化炁境，想要进一步步入会神境，需要心如止水，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白寻否决了秦章的提议。“让李栀到这里来已经是小猪的胡作非为，再让李栀到你母后那里去？妖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不知道鹰皇和枭皇一直在想办法对付你母后？你这样做不是给他们送去一份大礼。秦章，你也不小了，修为也是化炁，怎么就是这个猪脑子一点不长进？我说你啊……”

    秦章苦着一张脸，这个白爷爷什么都好，就是数落起自己的时候，那是根本停不下来。也正因为白寻对他的严厉要求，再加上白寻的苦口婆心和会神境的枯燥，秦章才离家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