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善可陈的枯燥日子里，运动会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盼头。

    李羿从来并不喜欢参与运动会，与他而言，运动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不过每个春天，动物们例行发春，为了求偶而躁动。苦逼成困兽的高中生们，也会为了运动会而浮躁。

    人在凳子上，眼睛盯着书，思绪早就飞到操场上。没有人是真的喜欢运动，他们只不过是想在周而复始的生活中寻求一丝变化。

    这种变化，简称不用上课。

    男生莫名对打篮球这种运动有谜一样的偏执，无论是谁都想在篮球场上驰骋。

    李羿高一的时候，当时他们班男生他们四个，参加的接力跑。

    文科班男生本来就是稀有物种，还都只对打篮球有兴趣。

    每年的运动会对于季谌而言，是值得担忧的存在。

    他在课堂上没有担忧提问担忧默写的恐惧感。老师提问的时候也从没有想把脑袋钻书桌里的惶恐，所以他无所谓。多一天少一天都一样。

    但从小学开始的运动会，开幕式强制入场完之后，可以自由活动了，他就自己回教室，坐在床边，痴痴望着窗外出神，听着远远传来的呐喊声。

    都说小孩子活泼好动，遇事聒噪。但他似乎从未经历过那个阶段，从牙牙学语，直接跳到了沉默寡言。

    小时候的运动会，学校经常会邀请家长来。他从来没有等到过那一天，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了。每次同学问他：“季谌，你爸爸妈妈怎么不来看你啊？”

    他那时小，不会编借口，但也有不想实说的话，只得低着头悻悻道：“我爸爸妈妈在家等我。”

    家，他早就没有这个东西了。

    看着接力跑的同伴们跑完直接扑到家长的怀抱里，他能做的也只是一个人悻悻的，默默回到观众席。

    “爸爸，你报什么项目？”李羿的一句话，把季谌拽回现实。

    周一强做愁眉苦脸状，活脱脱就是前几个月的祁娇。

    他冷冷道：“什么都不报。”

    “什么都不报啊。”季谌接着说：“没兴趣。”

    李羿上来兴致，搂住他的肩膀，刺刺的发尾顺带往他肩头蹭：“你怎么对什么事都没兴趣啊？”

    季谌对上了李羿期待的目光，神情稍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顺着他回答了：“我对你有兴趣，行了吧？”

    李羿没想到真的被反杀，呆住了一秒，嘴角止不住上扬：“……行。”

    后面的毛小骏，一口可乐喷了周一强一肩膀头子。

    “卧槽……”

    他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每天吃着不同口味的狗粮。

    班上的大家，嘴上嚷嚷着运动会，实际上就是本着能少上一天课就少上一天课的心态，去了也是有自己班同学参加的项目就作为啦啦队呐喊助威，没有就在观众席聚精会神玩手机。

    就像他们现在一样。

    梁有成背着手，阔步走向讲台，手里捏着一本厚厚的数学参考书。

    众人摸了电门般，光速把手机藏到桌子底下，装模作样翻看数学书，做便秘状，嘴里小声嘟囔，演技十分精湛，好莱坞看了都想来抢人。

    “都别装了。”梁有成把书往桌子上这么一扔：“我看运动会报名，咱班同学也不积极，要不咱就不参加了在教室里待着……拔河的时候下去拔一拔？”

    毛小骏小声嘟囔：“那感情好。”

    周一强:“求之不得。”

    “待着考试。我有的是卷子给你们做，把下周周考卷全做完。”梁有成说。

    毛小骏:“我们热爱运动。”

    周一强:“谁不让我参加运动会我跟谁急。”

    “你们自己好好想清楚，没人报名咱可就不参加了。”梁有成接着说：“谁要报名，快点儿。”

    去年，李羿当时的化学老师，现高三级部主任姜富国同志，老当益壮，老骥伏枥，老马识途，老不死的（bhi……参加了抱球跑。

    一开始就稳居倒数第一，一不小心，在橡胶跑道上磕了一下，连人带球一起骨碌出去了。在他旁边的跑道，跟他一起骨碌出去的，就是他的宿敌，梁有成。俩人练了□□神功一样，陀螺都没这么会滚。

    全班笑的嘴快咧到太阳穴了，笑着跑过去救他们的班主任。

    这个名场面被胖子拿手机拍了下来，做成动图发到了班级群里。一时间成为笑谈。全校基本都知道，他们斗图的时候时不时还拿这个出来。

    从此他俩就结下了梁子。

    李羿举手：“老师，抱球跑参加吗？”

    全班哈哈大笑，开启嘲讽模式。

    梁有成气急败坏：“李羿运动会那天你自己在教室上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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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学校里面为了增强运动会的趣味性，也为了培养学生的团结协作精神，也为了给高三学生释放压力。

    必须参加的项目只有一个拔河。去年拔河胖子因为体重的绝对优势被安排在最前面，李羿站他后面差点儿没被他一屁股坐死。

    这几天学生下课都在讨论班服。

    “我觉得印奥特曼好，那么多个奥特曼，恤上面一个人印一个不就得了。”寇凡说。

    李林：“干脆穿校服得了。”

    文艺委员祁娇表示她要文艺一些：“不行，恤太土，校服比恤还土。要我说，男生全部穿女装，女生全部穿男装，怎么样？”

    毛小骏：“请问您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周一强：“你是想吓死校长还是吓死我……”

    周一强问李羿：“二哥，你说班服怎么搞？”

    “季谌，李羿，河马找你俩。”安亦同时进来了。

    梁有成正在办公室，眉头疙瘩紧锁。

    看见他俩，微笑，起立。

    李羿≈季谌：“？”

    老实说，梁有成朝他们笑，那就跟祁娇不看耽美漫画，李秀华和王广飞分手，毛小骏找到女朋友一样，是不可能的事。

    李羿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眨巴眨巴眼睛。梁有成还在笑，没花。

    “河……不是，梁主任。您别笑，我害怕。”李羿下意识往后一退，惊道。

    “运动会啊，我说了这次运动会很重要，这是关心到男人的尊严的事。“

    李羿≈季谌:““

    梁有成眉毛一挑，两排光洁锃亮的大板牙齐刷刷露出来，简称邪魅一笑。“其他项目都在我的压迫下自愿报的差不了。还有一个两人一脚的活动。我看你们两个挺般配的，有没有兴趣？”

    没等李羿消化了这信息量，就听见那句“你们两个挺般配的。”刚想问问怎么般配了，话在嘴边，他偷瞄了一眼李羿，他同桌瞅了他一眼。

    秒回：“没有。”

    梁有成手潇洒一挥，竖起大拇指：“好，就决定是你们俩了。”

    李羿≈季谌：“……”

    人在陷入绝望的时候，会饥不择食，说的就是现在的梁有成。他要报仇雪恨，将姜富国摁在地上摩擦，势必要让高二得运动会冠军。

    “我们真的没有……”季谌的“兴趣”还没兴出来。

    梁有成抢话：“你们两人啊，身材也合适，身高也合适。多般配，两人一腿，全班就找不出来比你们更合适的了！”

    “……”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我们俩，真的般配？”李羿坏笑。

    “般配！”

    李羿蔫坏，问道：“还有哪里般配？”

    “还有啊，除了学习，哪里都挺般配……”

    从办公室出来，走了两步，李羿没忍住，笑了。季谌也跟着笑。

    他一把搂住季谌的肩膀：“听见没，梁有成都说咱俩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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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烈烈的临城市高级中学的高级运动会，正式开始。

    大清早，学校就开始放《超越梦想》，《年轻的战场》等歌。

    开场依旧是校长的独角戏。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在这个欢乐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校长操着带方言的普通话，普通地道。

    李羿站在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的周一强戳戳他：“不是春天了吗，怎么还金秋送爽？”

    “……从网上复制的吧。”李羿回。

    “……”

    暖洋洋的太阳晒着，说的下面都快睁不开眼了。

    每次活动，七七八八各路领导学生代表教师代表上去说个个把小时是家常便饭，换汤不换药，你说一遍，我接着再说一遍。

    往年李羿要么走神走到外太空陪外星人下棋，要么借故迟到，宁可挨老姜一顿骂也不愿意听套话。

    今年就不一样了，学生代表里面，有他男朋友。

    李羿昏昏沉沉快去找周公做梦的时候，听见了一句话：“有请高二学生代表季谌发言”。

    李羿精神了。这几天季谌一直和他在一起，吃饭睡觉回宿舍都是一起，李羿愣是没见过他写演讲稿。

    他倚靠周一强这个天然屏障，偷偷拿手机，拍下季谌的演讲。

    我男朋友真帅，声音真好听。

    季谌清清嗓子，面无表情：“在这金秋十月……哦不……我们迎着秋日……春日的阳光……”

    台下所有人：“……”

    又是一个从网上复制的。

    李羿就知道……不愧是季谌，复制粘贴打印一条龙服务。

    他录了一段，玩火的把这段发了朋友圈。配文字：男朋友国旗下的演讲。“男朋友”三个字打上去又觉得太拉仇恨，他现在和季谌还处于地下恋情状态，低调点儿好。于是乎，又把“男朋友”三个字删除了，后面加了一个红心图案。

    讲话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裹脚布。

    还没讲完微信就好几条回复，点开，他才发现一片陌生的头像中，一个菊花的头像格外熟悉，七彩菊花李秀华女士。

    “卧槽……”李羿一声猪叫，没忍住出声。

    忘了屏蔽李女士了！

    千万别让他妈知道，千万别引起李女士的怀疑……要知道他朋友圈常年一条不发。发还是李女士逼着他给自己的朋友打广告。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屏着气点开评论界面。

    只见，李秀华给他点了个赞，评论只有一个正能量大拇指的表情，外加两个字:榜样。

    李羿：“……”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