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我穿着一双崭新的黑色皮鞋,义无反顾地踏上二十六层楼通往楼顶的最后一级台阶。
电梯间的摄像头没有捕捉到我上来的身影,我是顺着楼梯走上来的,我不想在监控里留下我的行踪,这真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
头上是初夏十五的月亮,大而圆,发出孤独的光,我心怀感激看了看它,希望它为我照亮通往天堂的路。
我在楼顶上转了几圈,敲定大楼的背面作为和这个世界道别的地方,不想位置选得太煊赫,给这里的住户造成过多的麻烦,
团身前空翻三周跳。
我打算以这个动作从楼上跳下去。
记得小时候,我在河里游泳。小伙伴们喜欢玩一种叫“跳货架子”的游戏,就是从伸到河里的木头货架跳下去。货架离水面三四米的样子,小伙伴淘气、大疤之流可以站在上面可以来个团身两周半如水,只见他们很放肆地站在木架子的边缘上,双臂成一字型,抬脚曲腿向前翻腾,,在空中快速画出两个圆圈,再“刷”的一声钻到水里,只溅起少许水花,酷得要死!我可不行,往往一周不到半就拍在了水面上,肚皮通红通红的,那时就想找个高点的地方,谁知时隔二十几年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手扶楼顶突起的水泥台子俯身向下张望了一下,额滴娘!黑咕隆咚,深不可测,团身翻腾两周半小意思,三周半也绰绰有余呀。
我笑了,肉体和精神的即将分离产生的快感就像是一股清泉流进了我的心里。我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这样开心的笑了。但,一丝悲伤的情绪同时也涌向心头,我现在竟然沦落到用死亡才能换取片刻开心的境地了。
掏出来手机放在楼围水泥台上面,我站了上去。俯视脚下,这个我生活二十几年的城市,它睡意正酣,只有纵横交错的街道发出朦胧的光芒。
人命关天!要死也得有个理由吧!。
我本是个格局很小,胸无大志的俗人,这辈子梦想就是过那种小日子的人,只想挣点小钱,喝点小酒,赏点小景,读点小诗。但聪明的智商和超强的学习天赋绑着我却走上了与我天性背道而驰的人生之路。先是上了名校,然后进了国家级科研所,顺理成章成立公司,还成为大股东。最可气的是我无需做多大努力,公司经营状况却出奇的好,很快就在美国上了市。可就在我因这莫名奇妙的辉煌而惶惶的时候,报应来了。先是经济危机,接着有人调查,马上股价大跌,结果资金链断裂。
我毫无担当秉性此时暴露无遗。先是不知所措,接着疲于奔命,彻夜难免,很快就变得精神恍惚,度日如年,除非有人提起“死亡”这两个字,否则什么事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最后,我终于决定选择一个最痛快也是很·爷们的解决办法,就是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好就是了,了就是好。
不过,说死容易,可做起来也难哪。我是怎样下了决心的呢?
昨天晚上,结束一天的工作,两片安定片吞到肚里,我早早就躺到了床上,希望挂在床头上的观音菩萨能赐给我一个甜美的梦。
但是,事与愿违。一连几个小时,我都难以入眠,脑子里走马灯似地变换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画面,就像是有一支蜡烛,一直在自己的脑子里面熊熊燃烧。
大约两点钟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洗手间。镜子里面的形象把我吓了一跳,面部如鬼似魅,掏出丁丁,竟然苍白如蜡。
我真的受够了!
我不再想下去,因为想再多也是毫无意义了,再过一两分钟,围绕在我身上的是非成败都会归零,就连我的名字—劳传奇,也会很快淹没在这嘈杂的世界中。
微微曲腿,正准备来个大鹏展翅。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劳传奇!
这是我的妻子高芮的声音。
我立定身子回过头,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和一双因惊恐而发亮的眼睛。
下来!你想干嘛?
我犹豫一下,跳了下来,说:
我在楼顶上欣赏一下夜景,睡不着觉。
奥,赶紧回家吧,明天还得工作。
我跟她下了楼。我还没有残忍到让一个女人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的面前直播自杀的场面。
回到家里,她递给我一杯水。
没有睡着?
没有。
吃药了吗?
不管用。
找个大夫看看吧,
没用的。
我打听了一个人,据说治疗这方面的疾病,很神的。
恐怕不是骗子吧。
管他是不是骗子,只要能治好你的病。今天我就带你去看看。
白天我有很多事情,没有时间。
事重要还是命重要,这次听我的。
下午吧,我上午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