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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 万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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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大雪封道堵了门,凑巧,困了个说书人在饮马荡走脱不得。

    那人乡野里受人周济,也约莫的确是闲得无聊,便在牛栏棚子里点了堆柴火,又动手支了块朽木板子,拿腔拿调开口嚷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各位,话说江湖儿女江湖见,来去如风,聚散如潮,是故又言江湖相忘,徒剩天下人闲话天下事,也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以饕饭后茶余。今日,小老儿要说的,巧了去了,正是十余年前沿着这条茶马古道孤身北行的大侠柳白眉。”

    左右没找到抚尺,说书人一巴掌拍在牛屁股上,听老牛幽怨地哞哞一叫,老神在在继续道:“要说那柳白眉,可了不得,传闻一夜削了发,又一夜白了眉,仗剑天涯,平生也不过出了两剑,先一剑大水如锦断,开了南江,后一剑,嗨!更是承德那年北上,剑芒劈在了北蛮王庭,立时人仰马翻,千军万马都劈成了灰……”

    神仙人物柳白眉的事迹传得神乎其神,遗憾众人只听了个大概,因那说书人插诨打科,一心翘首盼着冰消雪融。可还没等赶上春暖,他便醉酒,夜里给冻死成了冰雕,也是那一年,埋骨边关。

    人说,朝堂是一纸书,江湖是一壶酒,而边关,是一捧黄土。

    说书人一辈子给人说书,或许不知道,北方风沙大、寒苦,可不是说笑。

    ……

    九月初九,风从北来。

    昨夜里下过一场小雨,地上稀拉拉的萱草本已染寒势颓,蓦然又起死回生般坚挺了几分,藏在叶下的露珠子,风刮几阵,匆匆化成薄雾,迷蒙了天边的微白。

    萱草喜水,那雨势,终究小了些。

    打眼望去,今日的东都,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屏山上驻足,便能看见城里张灯结彩,听说,今日这北燕皇城会有两件大事,一是一年一度的兰台海诗会,二是当今陛下嫁女,不热闹才怪。

    “少爷,时辰不早,莫误了晨读,你若是不依,将来受罚的可是我!你是不知道,十三叔那包浆藤条,专挑最白最嫩的地儿抽。”

    天边一半是迷蒙,一半是红润,远眺中的苏锦尚且舍不得这晨光乍露,痴痴看着,至于饮马荡,还有十三叔和他的藤条,都离东都很远,要沿路北上再北上,怕是有万里之遥。

    何况,阿奴身上压根儿就没一处称得上白嫩。

    少爷讪笑着回头,看了身后小厮捂着屁股后怕的窘态一眼,说道:“妥!”然后又不免心中埋怨,碎嘴念道:晨读晨读,都快成了悬梁刺股,如此这般,又哪能得瞻柳白眉的风采之万一。

    手中的一捧山茱萸分开两半,苏锦整理好衣冠,郑重跪叩之后,将其分插在了一座面北的山石旁。

    茱萸自有芳,不若桂与兰。

    这句子往昔年年岁岁是娘领着自己来念,今日,却要念与娘来听,甚至往后岁岁年年。

    默然片刻,主仆二人似又忘了烦忧,谈笑间沿着山花渐侵的羊肠小道缓缓而去。

    山下不远,便是东都。

    只可惜剑仙柳白眉不在饮马荡,自然也不会在东都城。

    ……

    是年秋来早,城外收割忙,城里商贩络绎,乞儿少见。

    东都繁华,车水马龙,旁的不说,单是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就让人数不过来。猗枝巷自然也不例外,唯独巷尾苏府,正门不开,残枝不扫,半大的门丁拖着扫帚坐在门槛石上打盹儿,见了人来,急道:“四爷!小少爷一早就溜了门,该不会……又跑了吧?”

    苏管家白了他一眼,也没空说是非,毕竟小少爷脑袋患过疾,道:“也挂两盏灯笼,意思意思就行。”然后他又回头往巷口瞅了瞅,暗道,岂不还是老样子。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猗枝巷得其名,有出处,也有典故,说来,这典故还与当年身陷囹圄时的北燕太祖有关。

    据说,当年太祖历生死脱困东都,见了那重重叠叠的姹紫嫣红,曾横刀立马,回首对人笑言到,“长卿,将来我若取了天下,咱们就都住进这锦绣之城,便在这里,娶妻生子、对弈垂钓,可好?”

    而今斗转星移,太祖登遐已经过了好几十年,龙椅上的北燕皇帝也换了好几拨,世人可能再记不清楚由来始末,却尽都晓得,猗枝巷紧邻北燕皇宫,虽然看着不显眼,住的,却都不是等闲人。

    博山侯苏长卿府上的三进别院新近有了人住,处处点着熏香驱潮除味,添了不少烟火气。

    苏锦二人扇扇鼻息,迈步而入,院子青砖灰瓦,宽敞的天井里摆着两口青瓷大缸,缸里接满了屋檐新雨落水,那湿漉漉的檐角雕着鹿,嘴里悬有灵芝,其下又有小鹿,寓意着高官厚禄代代相传,豪门深院雕梁画栋,便是为此。

    对面的迎门白壁绘了副水墨打煞,步步缓进,穿过厅堂,再一进,便是栋雅致的二楼书屋,上了楼,正见苏管家开窗坐着瞌睡,他闻声扭头,率先说道:“小少爷你看,窗下便是猗枝巷,书楼下还开了侧门,苏府规矩多,你要是嫌闷嫌烦,大可以从这里偷偷溜出府去,免得落人口实,皇城这般大,总能找到乐事,想你爹当年犯馋,便时常从这里出去沽酒……”

    “四翁说笑了不是。”

    苏锦一边掩嘴,一边顺着人手指去看,巷子里幽深,两道的老树年岁已久,生得亭亭如盖,虽入了秋,却仍然绿叶成荫,市井喧嚣大概是都遮住了。

    远处,里弄的尽头便是北燕皇宫,见少爷好奇,苏四略微收拾心绪,心有所思摸着人后脑勺,笑着说:“那便是宫里的天阙台,足足高了九丈九,百阶不止,端是雄伟,老爷却说挡着了自家养心的别院书楼,碍了风水,这里他便来得少了。”

    这话也就老爷敢说,苏府也没人敢外传。

    苏四忆起趣事,又说:“猗枝巷背靠北燕皇宫,听闻,当今圣上不愿兴师动众从朱雀正门出巡时,便时常从猗枝巷的后门着微服出访,还一路访到了烟花巷,至于是与不是,老爷致仕颐养多年,庙堂高远,老奴也不知道的,这大概……大概就叫……”

    “天下乌鸦一般黑!”

    苏管家先是一愣,而后笑呵呵道:“对!少爷读书多,就是这个理。”说完,苏管家又冲楼下怒眉喊道:“药可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