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回:情理难容:
1995年的夏天,一天晚上,董春桃下班回家的时候都8点多了,保姆苏虹笑着给她说:“老周哥不知遇到了什么急事,自清早出门之后一天都没有回家,也没往家里打个电话。”董春桃一脸无奈的说:“农机站为了他的工作在家里安装的这部电话都快成摆设了,我给他说过多次,工作忙不能回家的时候往家里挂个电话,而他倒好,一忙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苏虹说:“你往农机站里打个电话吧?问问老周哥到底忙什么呢?”董春桃笑着说:“站里的领导都下班走了,哪有人接电话啊?”虽然这样说,董春桃还是往农机站挂了电话,但这电话根本没人接听,由于周文江一忙起来经常很晚才回家,有时累的不想回家了便住在农机站里,董春桃倒也习惯了,她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董春桃也没有再过问此事,她吃过早饭便匆匆去服装厂上班了,到了10点多钟,董春桃正忙着呢,苏虹突然急急慌慌的跑到服装厂里来了,她张口气喘的对董春桃说:“农机站里来人了,他们说老周哥患了急病,让你赶紧过去一趟。”董春桃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语说:“正好好的他能有什么病呢?”董春桃放下手头的工作跟苏虹急匆匆的向家里跑去,在自家的大门口董春桃见到了农机站的副站长肖进军,肖进军告诉她:“周站长昨天下午在下乡的途中突患心肌梗塞晕倒了,我们把他送到人民医院后,医生忙乎了一夜也没把他的生命抢救过来,我们站里的几个人当时也是手忙脚乱的,这头一晕乎竟然也忘了通知你了,张站长让我来接你们母女,他们把老周送到殡仪馆了,你赶紧带孩子跟我们走吧?”董春桃听到这个消息后如五雷轰顶即刻瘫倒在地上,肖站长和苏虹赶紧把董春桃拉了起来,两人又是捶胸又是挠背的拍打了大半天,董春桃才慢慢的醒过来,肖站长把董春桃扶起来,他让司机把婉婉抱上130客货车后,自己赶紧搀扶着董春桃上了车。
董春桃抱着婉婉一路颠簸着来到了县城东北的殡仪馆,她被肖副站长搀扶着从130客货车上下来之后,一眼看到农机站的领导和周文江老家的近门子都在现场呢,周村老家的近门子嫂子一看到董春桃,连忙搀扶着她来到停放周文江遗体的大厅,董春桃趴到周文江身上即刻嚎啕大哭起来,婉婉在肖站长怀里迷茫的看着妈妈,她还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啼哭呢?周家的妇女一边忙着劝董春桃,一边忙着给她娘俩换上孝服,周家的族人看到董春桃拉着婉婉哭的死去活来,一个个的都靠过来相劝。经过众妯娌的好劝歹劝董春桃才勉强停住了哭声,周家的族人赶紧把周文江的遗体送到火化室去火化了,农机站的领导送走周文江后又回来安抚了一下董春桃便告辞离去了。
其实,周文江在去医院之前便离开了人世,农机站的领导在第一时间便通知了周平,周平再三乞求站里的领导,不想让他们通知董春桃,站里的领导也是犹豫再三,但他们最后还是答应了周平的请求。这一大早的,站长张长顺主持完周文江的追悼会后,周平两口子还不让农机站的领导通知董春桃,张长顺便不答应了,他心中暗想:董春桃毕竟是周文江的合法妻子,不在第一时间通知她已经有愧于她了,如果日后她因为这事到农机站里去闹,我们拿什么理由给她解释啊?想到这里,张长顺也顾不得周平的反对了,直接让肖副站长去把董春桃娘俩接了过来。周平和张桂花听说董春桃马上要到了,他们两口子吓的屁滚尿流,也顾不得自己的老爹了,慌慌忙忙的直接躲出去了。董春桃毕竟是在农村长大的,既没参加过追悼会也没到殡仪馆来过,她若知道了农机站的领导糊弄她,现场还不得闹翻天。
周文江的遗体火化之后,董春桃带着女儿也跟车回了老家,周家族人给周文江看了出殡的日子,定到六月初十发丧。六月初九的上午,周家的族人及下帖请的外姓乡邻都到齐了,三声土炮响过之后,请来的乐队锣鼓家什也响起来了,喇叭也吹起来了,但董春桃却始终没见周平两口子露面,董春桃也感觉疑惑不解,她心中暗想:这对狗男女不会为了躲避我连他老子的葬礼也不参加吧?如果他们真的不敢来,恐怕我这辈子也没有当面羞辱周平和张桂花的机会了,真是那样的话,我枉费心机的嫁给周文江这样的老头子也太不值了。
因为没有孝子,灵堂里只有周娟自己,董春桃虽然穿上了孝服,周家的族人也不好意思让她跪下守灵,因为婉婉太小,董春桃只好坐在灵堂里搂着妮子哭泣,直到晚上8点多,外姓的乡亲们都陆陆续续的涌到院子里来了,这时候,周平和张桂花才在周家族人的簇拥下进了灵堂。董春桃一见周平和张桂花,无名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她恨不得立马上前咬他们一口,但是,董春桃心里明白的很,她心中暗想:外姓的乡亲们正在等待孝子行礼呢,只有在孝子行过大礼之后,他们才能行礼祭奠周文江的亡灵,如果在这个时候闹了灵堂,周家的族人肯定会群起而攻击我的。虽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董春桃此时此刻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耐心等待。周平和张桂花匆匆换上了孝服,张桂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根本不敢靠近董春桃,本来她应该跪在女孝子的位置上的,因为董春桃搂着婉婉在女孝子位置上坐着,她吓的胆颤心惊的直接龟缩到周娟身后去了,趴到草苫子上根本不敢抬头,周平虽然跪在父亲灵位的另一侧了,但他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备受煎熬。三声炮响之后,乐队也奏起了哀乐,大总来到灵堂搀着周平到灵棚里行孝子大礼,本家族人跟在周平身后跪倒了一大片,等孝子行过礼后,外姓的乡亲们才一拨一拨的到灵棚里行礼,等外姓的乡亲们都走了,董春桃心想:下面进行的应该是孝子喊路了,喊完路今晚就没事了,周平和张桂花肯定会躲起来的,趁着本家族人都在准备上路的东西,我这时候不闹恐怕没机会了。想到这里,董春桃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抱起婉婉直接进了里屋,她把婉婉放到床上之后,趁着别人不防备,她突然转身奔张桂花而去,她疾走几步来到张桂花面前,一把揪住张桂花的头发抬手就是几个耳光,张桂花明知理亏,任凭董春桃施暴根本无心反抗,周娟和她近门子的婶子、大娘赶忙上前拉扯董春桃,众人围过来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董春桃拉回里屋,好几名妇女围住董春桃不敢让她出门。董春桃虽被周家的族人强行拉进了里屋,但她那银牙还是咬的“咯吱咯吱”响,心中的怨气并没有完全释放出来,若不是被妯娌们纠缠的走动不了,董春桃一定会与张桂花拼个你死我活的。虽被妯娌们限制了行动自由,但是,董春桃仍然是大骂不止,反正也不怕丢人现眼了,守着周家族人的面董春桃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周家的人再多总不能捂住董春桃的嘴吧?周家的妇女轮流上前劝了很长的时间,董春桃看在众人的面子上虽然勉强止住了骂声,但她还是面对周家的族人大声的嚷嚷:“我毕竟是周文江明媒正娶的老婆吧?现在都成了周文江的遗孀了,不管怎么说也算周平的后娘吧?他们两口子见了我为什么不理不睬的?你们若不想让我闹,除非让这两个不通情理的东西跪到我面前叫娘,不然的话,明天的葬礼上我也不让他们安生。”周家的族人听到董春桃如此说,虽感觉董春桃闹的有点过分了,但董春桃毕竟是周文江的遗孀,即使看在死去的周文江的份上,周家的人也不好意思过分指责董春桃,众人见劝不了董春桃,只好又去做周平两口子的工作,周平为了父亲的葬礼不再被董春桃大闹,他只好忍气吞声的答应了董春桃的要求,张桂花在众妯娌的劝说下虽然也勉强应允了,但她还是有点胆怯,周娟劝她说:“这屋里屋外这么多的人防备着她,你放心去好了,她不会再有机会对你下手的。”周平两口子在众族人的簇拥下只好硬着头皮去里屋给董春桃磕头请罪。董春桃看到周平和张桂花跪在自己面前低头不语,她故意大声说:“你们应该叫我什么?不需要我教你们吧?”周平听到董春桃的语气,知道董春桃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只好有气无声的叫了一声“娘。”张桂花听到周平叫娘了,她只得忍气吞声的轻轻叫了一声,董春桃故意羞辱他们说:“你们可真够孝顺的了,别说让你们叫声娘了,即使为娘的想见你们一面也比登天还难,我万万也没有想到,我们母子初次相认竟然是在你爹的灵堂里,我不知道你们以后还认不认我这个晚娘了,也不希望这是我们母子的最后一面,我还指望着你们两口子养我的老呢,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周平和张桂花只是默默无语的趴在地上,妯娌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帮周平两口子说情,董春桃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她咬牙切齿的说:“不孝的畜生,赶紧给我滚的远远的。”众人见董春桃发话了赶紧把周平两口子拉起来送回到灵堂去了。周家的族人看到天色不早了,赶紧抬着周文江的灵位到村外去送魂,在远离村子的大路上,周家的族人先让周平给周文江喊了路,又焚烧了周娟专门给父亲订制的纸轿纸马等祭品,众人把哭的死去活来的周平、周娟拉起来,才回去准备第二天的丧事。董春桃躺倒里屋的床上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回想起周文江对她的好,董春桃总是泪如泉涌、哽咽不止,唯一让她稍感欣慰的,是自己忍辱负重的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在周平和张桂花面前出了这口毒气。一直到第二天出殡,董春桃除去茅房之外一直也没有离开里屋,周平发送完老爹后,他和张桂花再也没有露面,董春桃也带着女儿顺速离开了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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