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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1章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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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世几番浮沉,莫非他,竟投奔夔王,“离谱!”是所有熟悉之人的第一印象。

    他既然是连林阡都不知情的,那么就铁定不是海上升明月。是啊,一个曾经变节、连累邓唐失守的宋谍,宋盟怎么可能还敢用?

    这也是莫非要么隐居要么消失,总之必然不会再回宋盟的根因——宋盟以他为耻……莫如哽咽半晌才有勇气问出一句“为何?”一边盼缘由,一边怕宣判。

    “我以宋盟为耻。”终究是令莫如最害怕的答案——哪怕现时就是宋盟的俘虏,莫非也拒绝以金兵的身份归降!虽然在回答莫如,他眼神却怨恨、阴毒地直逼林阡,“柏树林里信誓旦旦说要为我平反,猴年马月了,我还是红袄寨的千夫所指。”

    说来竟和江星衍同病相怜,莫非之所以从程凌霄最看好的宋谍王牌沦为“叛徒”,就是因为红袄寨里的内鬼勾结金军害死吴越夫妇,放大了他当晚由于担心雨祈而确实该承担的玩忽职守之罪……被冤枉、背黑锅那么久,他对南宋岂能无恨,对林阡岂能无怒!

    莫如伤感不已:哥哥,这条路,你曾少年意气地去,奈何饱经沧桑地不顾返……

    “李全已经下狱。”林阡叹了口气,回应。他知道,他没经历莫非的苦,没资格劝莫非稍安勿躁。

    “我只问你,杨鞍信你了吗!”莫非冷笑,“所以下狱有何用?过几日又会放出来。”

    “莫非,还要时间,你相信我。”林阡的意思是,山东在环庆属于次要矛盾,甚至不是矛盾。

    “还要多少时间?一生?就拿云盟主来说,几人知道她昔年当过细作的事?不过就是受到柳月的牵累而已,堂堂盟主竟也见不得光!你们南宋武林,永远都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不分黑白。”莫非眼圈通红。

    “你自己也当过细作,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云盟主之所以身份保密,是要保护更多的下线……”莫如据理力争。

    “我还听说,他林阡流落到陇右‘临江仙’,亲手撕毁了群匪们供奉我的画像。”莫非顾左右而言它,“有这回事?”

    “那时的主公神志不清……”莫如暗叹不妙,没人比她更了解,陇右曾留莫非最叱咤风云的记忆和纪念。

    “酒后吐真言,林阡他潜意识里,我就不配被陇右人爱戴!为了安抚红袄寨,他一早就决意牺牲我!然而不能直接说吗,为何还要给我希望!”莫非情绪激烈。

    莫如干笑几声,没再说话。

    “笑什么。”

    “笑你心胸狭窄至此。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莫非?”她累了,不想再唤他哥哥。

    “那又为何投夔王府?世上人死绝了?”陈旭难免蹊跷。

    若真恨林阡,想反他,报复他,那你投谁不好?夔王府,算什么?一,阴险狡诈,二,跳梁小丑,三风雨飘摇……

    莫如在陈旭质问的过程中,突然想起,莫非身边本该还有郢王、还有雨祈……郢王曾以恩义、雨祈曾以柔情牢牢绑定了他的志向:金宋和睦,教书育人……联系起前不久陇右那个小山村焚烧尸体的惨状,一股不祥的预感顿然冲上心头,“雨祈她?”……

    “是的死绝了!都是你们和曹王府害的!谁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若非你们的兵燹波及那里,雨祈怎么会死!郢王怎么会死!”莫非倏然青筋凸起,眼中喷出炽烈的复仇火焰,“雨祈是我最爱的女子,我一定要给她报仇雪恨!”

    “这是把民众的械斗归咎给我们了……”陈旭的心凉了半截。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你为了她,扭曲理想也就罢了,连人性,你也扭曲了。”莫如闻言泪流满面。

    “是你们宋军,先不放过我!”莫非恶狠狠地说。

    “你说对了,我不放过你。你投什么夔王府,今日之后,世上就没有夔王府。”林阡一直好像理屈词穷地听,却在最后袭上一丝你投谁我杀谁的霸道。

    如林阡所言,夔王府名存实亡。

    从胶西百里灵犀叛离,到环庆薛清越之死,天火岛的幸存者们本就已经被林阡和林陌肢解,突然间再来这么一出害人害己、报应不爽的戏码,一息之间就相当于被掏空。等着夔王府的,是不久的将来彻底人间蒸发,越想死撑他们反而会越苦。

    这几日,素心和范殿臣美其名曰金宋共融、同造解药,实际不过就是林阡从画地为牢的那个牢里随便放出来、随时可以再塞回去关严实甚至处死的掌中之物。他俩和夔王仙卿咫尺天涯,争如两路不同时间放风的囚犯,见得、却接触不得、全无自由可言……

    身为主上的四人,活得这般没尊严,哪还有当初号令群雄的威势?见状,本就自顾不暇的天火岛民精神支柱极速坍垮,所谓的“不久的将来”真就是一朝一夕那么短。

    当然了,敌军虽已残喘,好事却也多磨——

    金宋的军医、造毒者们难得济济一堂,再加上有水赤练和小牛犊两个天生异象,盟军针对寒火毒的治愈原本是顺风顺水的,唯一的贻误只在对孩子的定期、少量取血。谁料,就在最重要的关头,水赤练突然又跑失。

    “来的路上就跑失过,害我好找!”茵子关心则乱。盟军但凡记性好的都有印象:茵子是林阡最需要的解毒者却一度最晚抵达西线。

    “畜生误事!再怎么通灵,也终究是畜生!!”胡弄玉通宵达旦数日却功败垂成,大骂的同时差点撕书砸碗以泄心头之忿——

    熬得胸闷气短头脑发胀,好不容易才见到曙光,居然出现这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胡弄玉不知是气急是沮丧或疲劳,刚骂完两行泪就簌簌掉下来,甚至萌生一种此生再不制毒的冲动想法。

    “好姐姐,未必全要靠水赤练。”茵子过来抱住胡弄玉手臂,主动把水赤练放在了第二位,“它跑了,还有我们,我们是制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