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发现我们了!”
卡夫卡惊道。
韩非不知何时穿上了深红色长袍,长袖、左胸、后背有白色祥纹。他从后座摸出一把长刀,刀鞘黑亮无比,不见一丝划痕。然后轻推开车门,一脚下地,作出随时跳车的姿态,而整个过程他的目光未曾离开黑山羊。
此时黑山羊站在凤凰木枝条之上,也同样注视着他们,一时间无法分辨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卡夫卡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场随时爆发的战斗,还是他从所未遇过的。
突然,他眼角余光察觉车窗出现一道黑影,大吃一惊,出于本能地喝道:
“谁!”
黑影也抖动一下,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到。
卡夫卡定睛一看,原来是位大叔,顿时为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难为情,脸庞热辣辣的。
“这里不准停车!开走开走!”大叔受到惊吓之后,脾气也上来了,“再不开走就锁车罚款!”
“现在就走。”韩非不愿与之纠缠,立即启动汽车离开。
“但是……”卡夫卡心里想着树上那只黑山羊怎么办,不顾不理了么,却不敢说出来,担心泄密。
就在车子开动之时,他瞄了一眼凤凰木,却不见黑山羊踪影。
因为我的缘故,让魇祟逃走了!
卡夫卡暗暗自责。
韩非驱车离去,一路沉默不语,他脸色严肃,这让卡夫卡更是内疚。
魇祟对于前辈而言大概很重要,这几天睡不好、周末又加班,大概是为了抓住这只魇祟。如今因为自己一惊一乍的,给跟丢了。
“前辈……”卡夫卡低声道。
“啊?”韩非如梦初醒,茫然地看了卡夫卡一眼,见后者满脸惭愧之色,顿时明白过来。
“别自责,干我们这一行很少一举成功的。”韩非笑道,“更何况,它未必跑得了!”
这时,韩非已驱车离开了种满凤凰木的大道,来到一条更为寂静的小道,两旁皆是低矮的楼房。楼与楼之间距离短窄,甚至伸手就可与对面楼的人握手,又称“握手楼”,这在城中村很常见。
“下车,穿上红袍。”韩非在路旁停好车,将长刀藏于红袍内,并把红袍兜帽戴上。
卡夫卡不解为何要穿上红袍,尤其在七月。车外烈日炙烤,一丝凉风也没有,穿这种红袍上街无疑钻进桑拿房里。但前辈说要穿,他自然要穿。
于是,两个身穿大红袍的男人走在七月炎热的大街上。
他们穿街过巷,宛如两颗小红球落入迷宫里,但在分岔巷口时,韩非轻嗅几下,便能指明方向。
“往这边!”
这让卡夫卡暗自佩服。
很快,他们来到一条死胡同。
在胡同的另一端,正是黑山羊。
“终于赶上了。”韩非笑道。
他从怀里抽出长刀,刀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黑山羊明显躁动不安,但三面是墙,无路可逃,这让它流露出忧郁的神色。
“小卡,你后退几步。”
韩非示意卡夫卡退避,他双手握刀,身体微微屈躬,如蓄势待发的弹簧。
黑山羊则低下头颅,昂起利角,发出低沉的声音。
一阵气息迎面袭来,混杂着膻腥、潮湿、忧郁,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黑山羊顿足一蹦,离弦之箭一般冲刺而来。
韩非却不动如山,但握刀手势已变,待黑山羊近身一米之距的时候,他并没有挥刀,而是蹦出两个响亮的字音:
“禁足!”
字音刚出,黑山羊身形一滞,像跳入无形囹圄之中。
紧接着刀光一亮,黑山羊便受伤倒地,一道血红的伤口出现在腹部。
“你走吧。”
韩非不趁机击杀,反而收刀入鞘,淡漠地看着受伤在地黑山羊。
站在身后的卡夫卡不解其意,就算不补刀取性命,也可以拿麻袋套回去,车尾箱有的是空间。
可为何要放了它呢?
若要放过它,又为何紧追不舍呢?
而且,穿着大红袍在烈日下穷追不舍,可是很辛苦的!
但卡夫卡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时,伤倒在地的黑山羊突然站立起来,腹部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如果不是四周的毛团依旧鲜血淋漓,根本不知道它刚才受了伤。
韩非持刀立于一旁,给黑山羊让出道路。卡夫卡见状也站于一旁。
黑山羊迅疾逃走,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待黑山羊逃走,韩非从怀里掏出一瓶透明液体,认真清洗沾在地面的羊血,一切清理完毕才回到车里。
他们脱下红袍时,里面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韩非将长刀、红袍放在后座,又取出毛巾擦拭汗水,说道:“走,我请你吃个午饭。第一天上班,得好好庆祝一下。”
“有什么疑问待会再给你解释,让我先休息一下吧!”韩非看了卡夫卡一眼,知道他一肚子疑惑,于是佯作很累的模样,“要是中午能喝酒就好了。”
“可乐也行。”卡夫卡擦拭汗水,笑道。
“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韩非问道。
“可口可乐。”卡夫卡道。
“有品味。”此时他已经发动汽车,打转向灯,随后驱离此处。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一家粤菜馆。
此时还没到饭点,店里客人甚少,所以很清静。他们择一处坐下,点了两只烤乳鸽、一份橘皮排骨、一份番茄炒蛋、一条清蒸桂花鱼、两碗米饭。
“再来两瓶可口可乐。”
很快,烤乳鸽整只上桌。
戴上一次性手套,先撕下小腿来吃,接着是翅膀,均是最美味的部分,最后才吃胸前肉。乳鸽肉嫩,炙烤之后更是酥香无比,尤其是皮下脂肪丰富之处。再搭配冰镇可口可乐,真是夏季一绝。
其他菜品陆续上桌,两人就着米饭很快光盘,最后又点了甜品,优哉游哉地品尝着。
“问吧。”韩非刮一小勺蛋糕放进嘴里,终于提起正事。
“为何要放它走?”卡夫卡问道。
“果然问这个。魇祟分两种,第一种,魇祟与病患不在同一个地方,称之为‘他地’;第二种,处于同一个地方,叫‘己地’。我们不仅要消除魇祟,这种生物于人类有危害,而且要救治病患。”韩非竖起两根手指,边吃蛋糕边说道。
“所以前辈故意放走黑山羊,目的在于找到病患。”卡夫卡恍然大悟。
“孺子可教也。我这把蜘蛛切涂了特制药物,可以伤害魇祟,也可以留下痕迹,通过特殊仪器便可追踪去向。”韩非笑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涉及机密,请前辈在合适的时机告诉我吧。”卡夫卡犹豫道。
“今天你所见所闻皆是重大机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即便无意中发现,我们也有人跟进善后工作。”韩非提醒道。
“是!我会注意保密工作。”卡夫卡躯身一震。
韩非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问。
“我还想问的是,”卡夫卡停顿一下,才说出那两个字音,“禁足。”
这个问题一直在卡夫卡心中萦绕。
前辈说出这两个字音时,黑山羊竟然身形一滞,这是什么咒术还是魔法?
他满脸期待地看着韩非。
“原来是这个啊。医生与患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契约关系,为了健康,我们时常叮嘱患者一些注意事项,这是患者必须要听的。也就是我们平时经常说的……”
他吃下最后一块蛋糕,缓缓地说道:
“医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