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沙从指缝簌簌流逝，转眼沐秋水已经离开一个多月，快得让淡觉得一个月前的晚上只是一场既美好又不真切的梦。
但家人的认同，沐秋水的亲昵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实。
一个多月里学校波澜不起，没有因为谁的离开就变得不同，一班还是那个学习使我快乐的一班，六班也还是被教导主任钟爱的六班，一切没有变化。
淡的日子也依旧，该撞的撞，该吃的吃，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不习惯吧。被撞前没人拉一把，午间吃饭的时候也没人会在碗里不停加菜，虚握的手真成了虚握，耳边也没了磨耳朵的絮叨，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一如遇到沐秋水之前的样子。
有时淡也会感慨，多年的习惯竟然还不如两年的相处，好似以前的日子不过是时间在快进，只有这两年才是自己又活过的日子。
“淡淡，明天见~！”
来往的喧嚣盖不过马路另一边高高嘹起的道别，淡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望向对面。
被一道道目光注视的少女挥着手臂，招摇的手心抓着一本笔记，站在她身边的女生却不知所措地垂着脑袋，淡不禁为她身边的女生感到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该做的道别还是得做。
招招手，绿灯亮了，隔着人群打去手势，淡跟随人流穿过马路。
十一月的路上飘满了落叶，鞋底踩在上边还能听到一声悦耳的清脆。随手拍下一张落叶的照片，淡踩着叶子伴随着一路咔嚓咔嚓的声音漫步回家。
这样的声音会让她无心其他。
回到家，从厨房飘来了饭菜混交的香味，轻轻一嗅是母亲的拿手菜，显然母亲已经先行回来。
来到客厅，弟弟歌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他百无聊赖的样子显然是对电视年老色衰的勾引毫无兴趣。
“小歌今天怎么没玩电脑？”
放下书包，淡在沙发一旁坐下。
听到声的歌愣了好一会儿，看看茶几上写着名字的照片，又看看淡，恍然拍了掌，“二姐回来啦，这不是马上就期中考了嘛，妈不许我打游戏把网给禁了，课本又看不进去，闲着无聊就来看电视了。”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歌往厨房瞅了眼，做贼似的拿着手机靠向淡，“二姐，把你手机蓝牙开下，我给你传几本小说。”
“小说？”
“嗯，我跟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要的，她就喜欢看两个女生这个的书啊、漫画啊、还有动漫。”歌放下手机，两根拇指迅速对了对，旋即又拿起手机头也不抬边说边操作。
“前两天不小心看到她在看一本有两个女生亲嘴的漫画，然后我就想到了二姐你和秋水姐，就问她能不能把漫画借我一下，她说她还没看完，虽然漫画暂时借不到，不过她给我发了几本小说，还说对你会很有帮助。”
手机传的很快，没一会儿，几本小说就传完了，“二姐，这几本小说你先看着，她跟我说过两天会给我再弄几本过来。”
还有这类书籍、漫画？
淡对此很好奇，拿过歌还回来的手机便打开赏阅。
随意挑了本点开，开局就是一段高速飙车的场景，是辆敞篷的跑车，车速极快，拐弯不带喘，司机游惊龙般的操作、机轮峨峨洋洋的喘声无不在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
淡从没看过这一类书，对它内容的了解更是七窍只通六窍一窍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中枢神经对书中嗯嗯啊啊简单至极的字句莫名兴奋，看到亲吻的部分，思绪更是迫不及待将它们带入沐秋水。
“二姐，你没事吧？”
看着淡一副坐如针毡的模样，歌不禁心生担忧。
“没、没什么！”淡微微红着脸做贼心虚似的把手机往兜里藏，又作平淡问，“小歌看过了？”
“没有，我才不看这些情情爱爱一点意思也没有，看它们还不如打游戏。”歌嘴一撇，满口嫌弃。
“嗯，却是挺平淡，不适合你。”
漫不经心的语调似乎确是如此，偷偷从衣兜里摸出手机又偷偷觑着屏幕的小动作却又不是如此。
不喜情爱的家老三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二姐的不对劲，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打起哈欠。
过了会，在厨房打下手的容来喊吃饭了，一个巴掌信手拍在淡肩上，“小淡、小歌，去洗洗手吃饭了。”
突如其来的拍打吓得淡冷不丁颤了下，手忙脚乱把手机匆匆塞回衣兜，倏然回头，“姐、姐姐？！”
“有什么事吗？”
衣兜里，还抓着手机的手清晰可感手心里细密的汗迹。
“饭好了，过来喊你们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容轻轻挑眉笑道，看淡闪躲的样子，犹豫了下又关切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担忧的目光在淡身上上下打量，试图从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上、风尘仆仆的校服上找到有力的证据。
淡赶忙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只是……只是小说看的有些入迷没注意边上，吓着了而已。”
小说？
容微微挑眉，视线不着痕迹在淡的右手打了个转，遂笑着又拍拍淡肩膀，“没事就好，不过吃完了要让妈妈替你看看有没有哪里摔着。”
淡点点头，蓝白色的校服根本藏不住摔过的痕迹。
“我、我先去放书包。”说罢，淡拽着书包带迈着狼狈的步子三步并两步跑向自己房间。
“我去洗手。”歌也在这时拖拖拉拉从沙发上站起。
“等等。”容一把按住弟弟的肩膀，“你二姐手机里的小说是你给她的？”
歌一脸渺茫回过头，“是啊，我跟同学要的，怎么了？”
“给我看看。”
“哦。”
歌二话不说，将手机拿出打开文件夹递给容。
好巧不巧，容点开的那那一本和淡看的是同一本，脸色登时煞是精彩。
好一会儿，容方放下手机问：“你看过了？”
“方欣发给我的时候说过，这几本书都是讲述女孩子之间的感情，我对这些可没兴趣，也懒得看。”
尴尬的脸色稍稍退去，容轻咳了声，面不改色道：“咳咳，我看了下，都是女孩子的书不适合你们男生，我给你删了吧。”
说着，指尖已然在手机屏幕上迅速点落，快得让歌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
“洗个手赶紧回来吃饭。”
随后，又将手机递还歌，转身便走，徒留歌一人满脸疑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淡回来的时候母亲和姐姐、弟弟都已经入座，歌早就等不及已然囫囵吞枣。
走到桌前坐下，动静引来了姐姐和母亲的注视。
“淡淡来啦，快吃饭吧，等下就凉了。”李湘琴一见淡坐下，赶忙招呼，随又夹了块肉放到淡饭碗里，“来，尝尝这块红烧肉味道怎样，烧的时间有些长了，希望不会太老。”
“嗯，谢谢妈妈。”
道了声，淡夹起肉小小咬了口，打转的视线不着痕迹迅速掠过姐姐和母亲的脸，直觉告诉淡她们有问题，便分了心思留意。
一顿饭吃下来，淡发现容和李湘琴总在看过她后就会露出有欣慰又纠结的表情，虽然很快就敛去，但还是被淡捕捉到。
淡不善追问，自是不可能开口询问，但敏锐的直觉告诉淡，和自己刚才看的小说有关，不禁就看向对面的歌。
难不成被发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边不由一阵羞臊。
“对了淡淡，放你书桌上的快递你看到了吗？”这时，容突然开口。
淡心头一跳，慌忙收敛心思忙不迭点头，“嗯，看到了。”
“什么快递？”李湘琴眉头一皱，佯作漫不经心地问，“淡淡网上买东西了？”
“没有，是阿水寄过来的。”
“哦，是秋水那孩子寄的快递啊~”李湘琴一脸恍然，说完就没再继续问下去，戛然而止的感觉让淡有种她在打什么主意的错觉。
吃过饭写完作业，淡又去冲了个澡，回到房间已经是九点多钟。
快递箱不大，随手掂量了下并不重，想来里边东西不多。
拆开快递箱，里边有一封信和两个盒子，一个是耳机盒，一个是个粉红的小盒子。
拆开信，满满一张纸。
淡淡，生日快乐！
看着开头的字样，淡方恍然想起再过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再往下看，纸短情长诉不完的相思。
虽说平日里沐秋水总会在熄灯前偷偷给自己打个电话，放假时更是一通电话不少四小时，但有些话隔着电话，一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
相信沐秋水一定也是这样。
信的最后，沐秋水说她给自己送了一件爱不释手的礼物。
应该就是这个红色的小盒子吧。
淡看着右手里，用一条绸带系上精心的蝴蝶结的小盒子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礼物。
想着，便先放下了盒子，将信细心折好夹进一本相册里，打开耳机盒。
是个头戴式的耳机，盒子里还有一部崭新的p3。打开p3，还是满电，存储的歌曲约有百余首，淡插上耳机随意放了首，是一首轻快的纯音乐。
信里说，感觉孤单了就带上耳机听听音乐放松心情。
听着歌，淡小心地解开小盒子上的蝴蝶结。
打开盒子，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绪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的瞬间怔愣、呆涩。
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和沐秋水离开南城前给自己留下的黑色文胸是一类礼物！
盒子内侧贴着一张心形便签，便签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原汁原味-。
这……
看着便签上的笑脸，淡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无奈摇摇头，淡拿起文胸把在手中，材质似乎比那天留下的那件还好些，轻轻抚摸有种丝绸般柔顺的丝滑，贴在身上想必一定舒服。
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母亲的话声：“淡淡，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都敲半天门了也不见你反应。”
放下的杯子，停滞不离的手，淡突然感觉到背上一股针扎般的刺感。
缓缓抬头，望着母亲脸上欲言又止的复杂微笑，淡结结巴巴张启道：“妈、妈妈……”
李湘琴听到声恍然回过神，敛了心思笑容慈祥道：“淡淡，赶紧把药吃了，吃完妈妈再帮你上个药。”
目不斜视的模样仿佛没有看到淡手里多出来的东西。
看看母亲泰然自若的样子，再悄悄瞥了眼手中‘爱不释手’的礼物，淡故作轻描淡写将文胸放回盒子。
吃过药，上好药水，李湘琴不做逗留起身就走，“淡淡，不要玩太晚，记得早点睡，明早你还有课要上。”
“嗯……妈妈晚安。”
“晚安，淡淡。”
话落，门咔的一声关上，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淡陡然松了口气化作一条死鱼瘫坐在椅子上。
这下真就变态了……
看着桌上的盒子，淡不禁有些庆幸沐秋水没把内裤一起寄来，不然怕是坐定变态的身份。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要不去解释下？
可是该怎么开口？
心不在焉望着屏幕上容托自己修改的风景照，淡想着，想了好久仍是犹豫不定，索性暂且放下，起身去厨房寻点零嘴平平心思。
刚到客厅，便听到厨房里传来姐姐的话声，好像是在给莫青琏通电话。
“不是我弯，就是弯了也不会看上你！”
“不打岔了，你帮我找几本过来，一定要正经的，别动不动就耍流氓的那种，教坏人不好，也不要塞刀子看了就致郁的书，让人想多了不好。”
“好好好，改天请你吃顿大餐好好犒劳你。”
出来的身影端着水杯旁若无人从身边擦过，依稀能听到从听筒里传出的抱怨。
房门咔的一声轻轻关上。
淡走到门前，老房子的隔音不好，能清楚听到房间里的对话，爸妈的房间亦不例外。
“你怎么想着看这些了？”
“许你和儿子开黑打游戏，不许我跟女儿有个共同话题？”
“哪有，这不是……”
“总算是让我知道，这孩子没事就爱杞人忧天的坏毛病都是遗传谁的，都半百的人了哪有说弯就弯。”
房门根本挡不住屋里边没好气的嗔怒。
“嗨，爱情这东西谁说得准呢，你看我们家淡淡，没遇到秋水那孩子前，拍的照片里头男女同框和同性同框的照片是七三分，你再看看现在，十张人物里九张同性，友谊都给拍出爱情的味道，我能不担心吗。”
“既然你这么不放心，不如抽个空去泰国旅游一趟，反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家里三个孩子，不算淡淡我们也还有两个孩子可以延续香火。你看怎么样，这个建议安心不？”
“馊主意……咳咳，改天有空我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吧，实在没有就让阿容网上找找看……”
淡没再听下去，转身回去自己房间，低垂的眼睑下藏着心事。
路过浴室门前，淡停了步，迟犹片刻遂转了步。
推开门，盥洗台的台盆换了个方形浅盆，正后的墙上贴着一块崭新的镜子。
镜子是半个月前淡主动开口希望装上的。
镜子倒映着浴室的部分景象，淡站在镜子前，一如既往寻不到自己的身影，仿佛就是个存在的隐形人。
下意识，转开的脚步又想要和之前一样逃避，脑海兀然涌现几个声音。
而是太过害怕看不到自己，反倒真看不到自己。
不要逃避自己，要勇敢直面自己。
看啊，镜子里的淡淡一样的漂亮，不愧是我女儿……
好了，让姐姐看看，嗯……果然还是我们家淡淡最漂亮~看，镜子它也同意呢！
淡咬咬牙，逼着自己将逃避的心思压下，双手紧扒着洗台边缘，不断回想着温思琪的话、医生的鼓励、家人的陪伴……
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内心的焦灼凝视着镜子。
镜子里倒映着人，打转的眸子仍在寻找着什么。
那就对镜子笑一笑，我的淡淡笑起来时最好看，回眸一笑百媚生一点也不夸张！
思绪又想到和沐秋水通电话时，她告诉自己的建议。
笑一笑吗？
望着镜子，淡抿抿嘴松开了扒在洗台边缘的双手，稍稍后退放松自己。
站定、放松，脑海想着沐秋水、想着家人，唇际微扬，笑意浅浅绽漾。
霎时，若青山雾开、拨见日，灯光明亮了整个空间，锃亮的镜中仿佛映现一个别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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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的日记本：
一个月了吧，多亏她，我很快就习惯了在这里的日子，也交到了不少新朋友，对彼此距离的把握更是游刃有余，似乎已经没什么事值得为难，但我始终无法习惯她不在身边的日子。
我让自己沉浸在学习里迫使感情不去想她，每到空闲也都会让自己不停和其他人交流来分流对她的思念，但一到晚上，思念就无法再压制，我也没有遮掩，为此已经失去两个亲密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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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收到我寄去的礼物了吧，我特地买了最好的布料做的文胸，还特地穿了两天，她摸起来一定会很喜欢吧…
总觉得，我也变态了…一想到她摸那件东西的时候，身子就忍不住…不能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