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纷至沓来,青鸟依旧不停地去扑向那些分身,可分身越来越多,青鸟纵有三头六臂,力量也微乎其微,韩天慕左推右挡,上提下扫,前扑后接,横刀的衔接已然没有最开始那般严谨,荀千烈的真身也趁机得手好几次,在韩天慕身上划出了血痕。
对韩天慕而言,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荀千烈真身的出招规律,再耗下去,自己马上就会露出破绽。
千钧一发之际,韩天慕决定再度孤注一掷,那一招他虽然练了很久,但却从来没练成功过,但此时此刻,他已无计可施,只能冒险一试。
他向身后高高跃起,与那些分身拉出近五丈的身位,随后右腿向前平移,双臂后展,电光火石的那一刻,绝望的门墙之间,终于露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只见韩天慕身上也唤出了无数的分身,直扑荀千烈的分身。
韩天慕炼了七年都没成功的千乌无痕,终于在生死关头,灵光乍现。
两方的分身交织在一起,蓝在两种幻影势力的混乱缠斗中,韩天慕的真身也混进了战团之中,决绝的刀剑相撞之中,这场包含着仇恨、生死、忠诚、勇气的对弈,似乎又出现了新变数。
荀千烈显然没有料到韩天慕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眼前韩天慕所炼的千乌无痕,明显过于稚嫩,分身之间衔接松散,如果荀千烈的分身是汹涌浪潮的话,那韩天慕此时的分身,只能算涓涓细流。
分身与分身的较量,最终荀千烈胜出一筹,韩天慕的分身,在风沙之中,很快被化为乌友。眼看着自己的真身行将被暴露,而荀千烈的真身,却始终没找到。
突然,韩天慕听到头顶上方的青鸟发出一声尖锐的急啼,韩天慕猛地一抬头,只见头顶处荀千烈那双狠绝的眼眸带着阴冷的剑锋,已经从头顶急速刺下。
韩天慕只能迅捷地双手执刀,横顶在脑门。剑锋如刺,此时却像山一样,压得韩天慕脚双陷进黄沙之中近十寸。
四目交接,两人眼中的愤恨、仇怨、獠烈、张狂,在最后这一决的时刻,迸发出慑人心魄的恐怖威力。
此时的荀千荀,有如一条嗜血的野狼,腥红的双眼里,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韩天慕的鲜血。
韩天慕所有守势也已近于无形,手中的虎啸横刀,是他在生与死之间最后一面虚墙,而荀千烈在这一招后,使出了千乌无痕的最后一招!
虚实交融!身影互换!
一个分身从韩天慕背后袭来,在分身的剑行将刺出之际,真身瞬移至韩天慕的背侧,一道决然的剑锋将喧闹的沙地凝成肃静,那把沉霜古剑猛烈地刺进了韩天慕的后背。
韩天慕木然地瞪着双眼,那剑锋带来的寒气,让他似乎已然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可就荀千烈刺出这最后一剑后,韩天慕的白衣裂开,后背上突然绽开无数黄色灰尘,灰尘悉数溅入荀千烈的双眼,他眼前的世界,再度变黑。
他急速地想要再把剑刺深一点,可就在剑尖刚刺破韩天慕肌肤之时,韩天慕转身一刀横劈,绽出一道银色光芒,将荀千烈重重击倒在地上。
一口鲜血从荀千烈口中喷涌而出,双眼再度一片漆黑,重重倒在地上,他再也站不起来。
韩天慕单手将横刀插在地上,勉强将已经陷入黄沙的躯体撑起,戒备了片刻,直到能完全站了起来。
韩天慕脱下胸前那宽大的白衣,露出一身青色束衣,然后从后背缓缓取出那个被沉霜剑刺出一道窄口的牛皮酒馕,里面的灰尘仍在不停滑出落进黄沙里。
他马上用那身白衣把酒馕包起来系紧,脑海中思绪万千……
那天,三十岁的东靖武元帝宋琰拿着一个铜匣递到韩天慕身旁,道:“这是先帝离开北盛时,随手捧的一把北盛黄土。这么多年来,它们在这奉京城里,早已风干化成灰。”
韩天慕默然接过铜匣,打开那匣中早已成灰的黄色晶粒,眼眶中一行热涌夺目而出,滴入了那铜匣之中。
“朕今日就把它交给你带回北盛,只想告诉你,先帝遗志在肩,朕意已决,一定要重回北盛!”
韩天慕泛红的双眸望向宋琰的温润却坚毅的脸,缓缓拱起双手,哽咽着说道:“飞将,定不辱使命!”
那牛皮酒馕里装的黄色灰尘,就是宋琰交给韩天慕的,那一盒北盛的黄土。
看着眼前荀千烈默然的躯体,韩天慕闭上了双眼,他默念道:“去吧,圣主在那边,等你很久了……”青鸟在韩天慕头顶缓缓吟啼,他手含下唇,发出三声长哨,它随即消失在漠野之上。
韩天慕远远地眺望东方,阵阵悠然的驼铃声,在不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孟仲旭和秦天骑着军马,沿着浣霞河一路向东狂奔,在将近入夜之时,看到了浣霞河的
尽头,看到了那高高耸起的豹峰的雪线,他们穿过渺无人烟的谷道,开始向鹤鸣山开进。
鹤鸣山南麓山岭陡峭,孟仲旭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奇峰异谷,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地图,仔细地对照地眼前的山势。
“我说孟大人,这山都长一样,你拿地图还有什么用,别磨蹭了,快把你那轻功使出来吧!”
“秦太医,这鹤鸣山虽然是大成和东靖的地界,咱们过去难如登天,但你别忘了,东靖地处寒川高原地貌,这山本就是寒川高原的一部分,虽然这里荒无人烟,但山上可是有东靖巡界守军的。”
本来那高耸入的山势,让站在底下的秦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听到有守军,秦天一下子打了退堂鼓,“那他们要是射箭怎么办?那我不上去了,孟大人你轻功好,你一个人过去吧。”
孟仲旭指着地图上标红的望楼,有些无奈地说道:“首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一旦发现敌军,便会发出预警信号,山脚的援军便会戒备和增援。这山麓绵长几万里,设了一百三十座望楼,每日巡界的守军有两百队,分为日行和夜行,每个编队每日要行走近两百里,抵达下一座望楼。所以,只要弄清楚了守军从望楼出发的时间,就能避开守军进到东靖地界。”
“那……守军都是什么时候出发?”
“日行守军每日寅时,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各编队即将抵达下一座望楼的时间,而夜行守军则刚刚从望楼出发,所以我们只要选择两座望楼折中的地带上山,就基本能回避巡界的守军。”
“那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几年我曾翻山去过一趟东靖,特意在山腰标注了其中两座望楼的位置,你看那两条藤蔓。”孟仲旭指向山腰,月夜之下,秦天清晰地看到了两根绿光藤蔓垂下山底,孟仲旭接着说到:“两条藤蔓之上,便是两座望楼,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它们的中心位置。”
“孟大人,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做起事来竟这般沉稳心细。”秦天嘟囔着说到。
孟仲旭合上地图,道:“那秦太医,准备好了吗?”还没等秦天回过神来,孟仲已经一把搂着他冲飞向山巅。
青苍翠茏,山川高耸,雄浑峻健。星夜之下的崇山之间,秦天在半空中被孟仲旭搂着飞来跃去,一开始胆战心惊尖叫不止,之后觉得没有丝毫危险,却也怡然自得,突然觉得能在这广袤的山间,如飞鸟般穿梭,也是件舒慰之事。
孟仲旭身法飘逸,一路上像登了枞梯一样,带着秦天翻山越岭,却像蜻蜓点水那么简单。
“孟大人,没想到轻功这么厉害,回到北盛了,你可得好好教教我。”
“秦太医果然根骨强健,这一般人跟我们跃了五级,就不敢再睁眼了,恐怕都晕倒了,没想到你还能跟本官说话。”
“我年轻嘛!”秦天稍微有点尴尬,“孟大人,你说咱大成,像你轻功这么好的,还有几个?”
“那可多得去了,咱们这次来迎接的韩参领,就是其中一个。”
“要炼成像你们这样的,大概要多久啊?”还没等他下一句话说出口,孟仲旭又是一计轻纵,成功翻上了山顶。
入夜,两人终于翻过了雄浑的鹤鸣山,夜空浩瀚星河,银幕星芒如梦似幻,笼罩着那茫茫大漠,秦天一下子被那漫无边际的沙海和漫天繁星震慑住了,苍茫大漠,烟笼黄沙,这与鹤鸣山以西是全然不同的地貌,他瞪大着双眼说:“孟大人,没想到山的这一边,竟如此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