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爱卿把宋琰杀了,已经是顶天的功绩。如今又新添了个下线蔽日,真乃喜上加喜,说不定会在日后,发挥更大的作用。”成王说到,“对了爱卿,离九月秋猎已经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就在人间蒸发了一样,都身在何处?”
“猎宫之时,荀千峰由于救我不见了踪影,荀千烈在那时候已经开始怀疑荀千峰了,为了打消这层怀疑,学成了也是为了借我之手除掉荀千烈,让他能最终走上经天卫统帅之位。我逃出猎宫后,奉京就封锁城门缉捕我,自然是无法出城。荀千峰此时将我藏匿于荀府的柴房之中,在那三个月里,荀千峰在柴房里把千乌无痕传授给了我。”
“那这荀千烈已死,经天卫统帅一职自然就落到荀千峰头上了吗?”赫阳王急切地问到。
“如果进展顺利,该是如此,那么我们在奉京,又多了一条线。”韩天慕回道。
可此时成王却有不一样的看法,神色阴骘,犹疑地说到:“荀千峰背叛经天卫,与韩爱卿合作,终究只为了除掉荀千烈,拿到经天卫统帅一职,现在目的已达,会不会就不再与爱卿合作了?”
“陛下不要忘了,荀千峰这叛主求荣之事,我手上可是掌握着最直接的书信罪证,如果罪证坐实了,那可是叛国通敌的大罪,荀千峰又有几条命,可以抵偿他所犯下的过错?”
“爱卿行事聪慧过人,远超朕之预想,蔽日荀千峰这条线,一定要仔细筹谋经略。”成王笑着,“有韩爱卿这样深谋远虑,文武双全的人才,实乃大成之幸。”
“我看啊,天慕一路从寒川回来,奔波了一路,就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其他事情,都放一放。”赫阳王又眯起了双眼,“皇兄,天慕今年三十三了,七年前去寒川的时候,膝下还无子呢。”
“哈哈哈哈,你不说朕都快忘了。”成王哈哈大笑了起来,韩天慕此时却羞愧地低下了头。
“苏毅啊,记得让太医局给韩爱卿,还有韩夫人多备些补品。韩爱卿不急,可急坏了我这个皇弟。”成王嘻嘻哈哈地说到。
“皇兄,你也知道我不争气,到现在还膝下无子,一直以来,我待天慕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他的事,我自然关心得多一点。”
韩在慕此时却百感交集,“赫阳王多虑了,事关韩家生计,臣也希望韩家门丁兴旺,子嗣绵延,末将自会上心。”
之后韩天慕又向成王交待了部分东靖的军情,虽是成王从未听说,但从局势上而言大体无关紧要。没过多久,韩天慕和赫阳王拜别成王,苏毅领着两人离开了明伦殿。
明伦殿内空空荡荡,成王低沉的嗓音响起:“韩天慕你觉得可信吗?”
殿内的偏厅走出一个白影,嗓音苍老浑厚,回到:“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可信,但世间所有人都可疑。”
“韩天慕,有何可疑处?”
“他没死,就是最大的可疑。”白影缓缓抬起头,他一身凤边白袍,双眸亮堂沉稳,颧骨棱角分明,面庞虽显苍老,细看却深邃迥然,神情昂扬不显颓势,和孟仲旭一样,他手中亦执着一把金凤头骨的栖凤扇,与孟仲旭不一样的是,他始终是右手执扇。他头上戴着一顶青梅凤尾宽沿冠——那便是神意廷官阶最高的象征,他便是神意廷第八任廷正——魏呈渊。
“世上之事,不会平白无故地,有这么多巧合。”魏呈渊走到韩天慕的坐席处,看着桌上一点未动的茶点,和还未饮完的茶水,道:“我那外甥到鹤鸣山时,并没有看到荀千烈的尸首,这也是一个疑点。韩天慕在东靖已经没有下线,他所说的我便可以认为都是一面之词,没有佐证,也不值得相信。还有一个疑点,是所有人最容易忽略的。”
“是什么?”成王饶有兴致地望向台下的魏呈渊。
“时间。”
“赫阳王刚刚说,七年,可以改变一个男人的容貌,要我说,七年,可以改变任何人的心志。”
成王身体前倾,缓缓道:“你别忘了,昨日蝠弓可是要用他来祭奠宋琰的,灵眸刻命,蝠翼索魂,他们差一点也得手了。”
“终究是差了一点,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差一点。”成王默然,魏呈渊接着说到:“神意廷门训,无偶,无信。世界没有任何偶然,世界没有任何可信。倘若韩天慕确实生变,他能在我那精明的外甥前都瞒天过海,那这对陛下来说,才是最棘手的。”成王看着魏呈渊深邃的脸庞,就像是看了到了一座虚幻的海市蜃楼,一时间,他心中亦生出无数疑惑。
“魏卿,你有何良策。”成王左手握住了右手的腕部,缓缓说到。
魏呈渊端起韩天慕刚刚饮过的茶碗,闻了闻,道:“疑者,中策试之用之,上策信之纳之,下策弃之弑之。”
“魏卿的意思,对付韩天慕,应全然相信他?他才会露出马脚?”
“陛下圣明。”
冬日和煦的暖阳照进了窗口,午时刺眼的光线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孟仲旭,头颈部依然感觉沉重且晕眩,但眼看已到了日中之时,他突然回想起昨日之事,便立马起了床。
一个廷卫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他已起床,便放下汤药立马扶他起来。
孟仲旭揉搓着太阳穴,不停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随后说到:“严纲,昨日那刺客……”
“大人,尸体已经带回了停尸房,仵作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严纲把药递到孟仲旭身前,轻声嘟囔道:“大人,你已经半年多没发病了,我还以为你痊愈了。”
孟仲旭此时也感到悲从中来,他从二十五岁开始突发头疾,每遇心绪烦忧之事,便会头晕目眩,更有甚者,直接倒地不起,陷入昏迷,得医官行针后,方能苏醒。
“宫里的太医行过了针了?”孟仲旭问到。
“行过了。”
“是谁来的?”
“还有谁,李牧李太医。”
“还是他,我这头疾啊,看来也只有他能治了。”
“那李太医说,今日本该是秦太医当职,可秦太医因病告假了,所以临时让他来。”
“秦太医?”孟仲旭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闪念,“秦天?”
“是啊,李太医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这么冷的天,还让他这个老头子来出诊。不过也只是发几句牢骚,没有别的意思,刚刚行针还算顺利。”严纲说到,看着孟仲旭端着药仍然踟蹰,严纲催道:“大人,药再不喝可就凉了。”
孟仲旭端起药,二话不说一口气喝下肚。
“昨日那刺客,大人是现在就去看,还是晚一点?”
“没有大碍了,现在去吧。”孟仲旭此时脑海中突然一阵恍惚,昨日为首的那个黑影,使出了千乌无痕的分身,让他眼时脑海中愈发怅然——莫非,韩天慕真的有问题?
“把韩府的暗哨召回来,我有话要问。”
“可那暗哨刚进去一天,能发现什么?”
孟仲旭擦了擦嘴,接着说到,“你以为每个谍探,都像你这么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