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慕刚刚走出偏院的大门，阿善就已经追到了他的身旁，不停地吠着。

    韩天慕暗道：“还挺识时务。”随即调转身头，重新进了黑屋。

    “我可以告诉你青队的秘密，但你也要帮我一个忙。”林九说到。

    “你先说，说完之后，我估摸着值不值，再做定夺。”

    林九此时心中又生出了几分犹疑，但眼下的他，似乎也没有任何选择。他虽然不清楚东靖到底有没有青鸟营，也不明白飞将究竟是何方神圣，可是他如果再等下去，就只是坐以待毙。

    “琴，通天意，摄人心，荡朝纲，传万言。”林九缓缓说到。

    韩天慕皱起眉头，“传万言？”

    “北盛城内，现在一共有二十四名青队死士，所有人都有其他身份，有的是书院学生，有的是菜场屠夫，有的是大家商贾，有的还是药铺大夫，所有人皆通过琴苑王掌柜的琴音获取刺杀任务。”

    韩天慕早知青队隐藏得很深，可未曾想到他们竟都还有另一重身份。

    “如何能通过琴音获取刺杀任务？”韩天慕问到。

    “如有刺杀任务，琴苑会提前两天在门口摆出掌柜特定的琴曲名，以及乐集的日期和时辰，并以寒白和朱砂标注任务的紧急程度，上次刺杀贺易之的任务，就是标注了朱砂。”

    “那为何不让琴苑的人直接给死士们传信，这样不更加简易？”

    林九低头思忖着，“掌柜和秋……掌柜之前也考虑过，可我太小做事还不细致，掌柜不敢用我。而他自己以前小有名气，如果露脸太多就会引起注意，神意廷的人，搜查着实细致，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将整个青队连根拔起，掌柜成名时经常办乐集，九星琴苑又处于余运坊，闹市人杂，如今看乐集的已不仅仅是达官贵人，雅俗共赏，三教九流的市井之徒，也常出入琴苑，乐集上容易掩人耳目，掌柜索性通过乐集，来给青死士传递任务。死士们相互之间也不认识，唯一指引他们进琴苑的，就只有门口那琴牌，如有一人落网，也不至于将所有同伴供出。”

    阿善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蜷缩在他的怀中，似乎已有些倦意。

    林九顿了顿，接着说到：“最重要的，以琴音传信，能保证情报的绝密。”

    韩天慕有些疑惑，说到：“琴音究竟如何能传信？”

    “所有死士皆通音律，能依据琴声，描摹出减字符琴谱，而任务，就藏在这减字符琴谱之中。”

    “琴谱，是不是跟《节令玄品》有关？”韩天慕问到。

    “你竟然也知道《节令玄品》？”林九木然，他没料到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传信计划，早就被外人摸得一清二楚。他低着头，“《节令玄品》里，每一个减字符对应着密语，将琴谱中的减字符拼起来，就能得到任务的完整信息。”

    “乐集结束后，琴苑会将所有琴帖返还给前来听曲的宾客，选中参与任务的死士的琴帖上，做了特殊的标注，这也是青队才懂的暗语。”

    听到这里，韩天慕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要不是尹皓林的那本《节令玄品》被姜逸娴在无意中发现，要不是在乐集上刚好碰到了一个书院的同窗，那么这以琴音传信的方式，没准确是天衣无缝。

    可是间者的世界，总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每一份大意与麻木，都会酿成大祸。

    “你们掌柜，可真是煞费苦心……”

    “可是……”说到这里，林九低下头，眼中顿时湿润，心中也生起一份怆然。

    “可是，神意廷还是根据尹皓林尸身的线索，找到了琴苑，这怕是你最为意难平的。”韩天慕望向林九那已经红润的双眸。

    “我要你帮我两个忙。”林九猛地抬起头，眼中那份决然，让韩天慕肃然起敬。

    “第一，琴苑的右面有一个花圃，花圃里面有一株紫色的木槿，现在花的朝向是朝内的，你要帮它转成朝外。第二……”

    “诶……停停，你这小屁孩，年纪不大鬼点子可不少。这一个就够麻烦的了，怎么还整出第二个了……你先告诉我，这花的朝向，是什么意思。”

    “朝内，表示琴苑内安全，朝外，表示琴苑危险，要赶紧撤退。我逃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要将这个暗号转换了。”

    韩天慕顿了顿，接着说到，“那……第二个呢？”

    林九缓缓低下了头：“算了，第二个……”

    “嘿你这小孩，竟然还调我胃口，今天我就偏要帮了你这个忙，快说！”

    林九又犹疑了片刻，慢慢说到：“你说你是大成宣化将军，那你就可以进宫咯？”

    韩天慕点点头，“不过也要陛下的召见，怎么，宫里也有你们的人？”

    林九顿了顿，“这你不用管，迁幽院左边靠着禁墙的楼砖，从下数往上数第六行的红砖，从右往左数第七块，是木制空心的，你只要把那一块‘砖’往左移动，就能打开一个小暗。”

    听到这里，韩天慕已经基本确认，羽天翼交易的消息，就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我要你在那暗中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腰间，配着一个海珏，你把它取出来，放在那个暗里，记得，一定要有的那一面朝上。”

    韩天慕从他腰间取出那玫玉珏，质地精良，雕工绝巧，一面刻着一朵祥，另一面则是一汪海浪。

    “这玉珏，少说也得三十个金铢吧。”他又蹲下来，试探地说到：“你是不是在宫里，有什么贵人啊？”

    林九此时不语。

    韩天慕又在林九身旁缓缓蠕动着，“虽说小孩不可能有什么坏心眼，可我也总得知道，你想干什么，我虽然也是东靖的谍探，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冒险暴露了自己，迁幽院虽然不在宫城中央，但万一你这价值连城的玉珏被给本将军捅出什么篓子来……”

    “你既是将军，躲几个禁军守卫不在话下，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人绝对不会出卖你。”林九此时的不卑不亢，让韩天慕对眼前这个小孩，对整个青队，又多了几份倾慕。

    一开始，韩天慕以为王佳海就是秋烛，可如今看来，这个秋烛，及有可能并不是王佳海，而是深藏在皇宫之中。

    身处皇宫，才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才知道羽天翼交易的秘密，而王佳海只是给秋烛传递消息的中间一环！想到这里，韩天慕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青队的势力，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