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夺权很粗糙，甚至歇都能预见，只要族人们开始狩猎，族长的身份立刻就会易主。

    甚至歇都不清楚母亲是不是真的在夺权，还是说只是单纯地伟光正地替族人着想。

    歇不管这些，既然母亲已经做了夺权的事，那自己就该体贴母亲才对。

    想掌控部落，只有盐自然是不够的，不能给部落带来食物的族长，活不下去。

    整个部落的食物来源，就是一些体型较小的野兽，比如兔子和山羊，野鸡，旱獭，除了野兽、采集的野果草籽，其它最多的就是虫子，任何没毒的虫子都在野人的食谱中。

    野猪是不敢想，庞大的体型根本不是瘦巴巴的野人能比，倒是野人不时地会出现在野猪的食谱里。

    更别提比野猪厉害很多倍的豺狼虎豹，水里的龙，还有山林里几乎无敌的大象。

    人，还没有成为万物之王。

    这样是不对的，人就该是万物之王，不管是在以后那漫长的时代，还是这个蛮荒的时代。

    山谷外稀疏的树林里，经常有目中无人的野猪一家路过，两只大野猪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串小野猪，野人们只敢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流口水，却没有一个敢拿起木叉的。

    上次去挑战野猪的人估计已经烂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歇认为自己的脚磨出了泡，该有一双舒适的鞋子了。

    抓野猪是个不容易的事情，但也仅仅是不容易罢了，还是能抓到的。

    最简单的方式，捕兽夹，这个东西以后一定要造出来，满山满谷的走兽，实在是让人大流口水。

    除了捕兽夹，就是挖陷坑，里面用削尖的木桩铺地，表面用树枝等做伪装，用食物引诱，或者用火驱赶，自然就会捕捉到猎物。

    歇认为挖个坑是个很容易的活，于是拉着母亲去挖坑，母亲也很高兴，欢喜地就跟着去了。

    结果证明，歇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用铁锨，一个人一天就能挖好几个陷坑。

    如果用石头……

    歇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猪粪很新鲜，也很多，附近还有很多晾干的猪粪，以及其他野兽的粪便。

    这是条林间小路，专属于野兽们的，从小树林的那头走到另一头，这条路最短，至于会路过两脚兽的家门口，这是野兽们都无视了的。

    有资格走这条路的，都是惹不起的主儿。

    挖坑不现实，考虑这片地方经过野兽的频率，歇认为母亲还要给自己喂奶，要好好活着。

    第三只眼驱赶野兽的能力，是有上限的，对这么蠢的野人都没用，极有可能随便来头老虎豹子的，歇就交代了。

    坑没挖好，歇却有了新的发现。

    挖出来的土黄里带红，里面一定含有铁元素。

    黄土可以和泥……

    于是歇让母亲挖了一背篓的黄土，吭哧吭哧地背回山谷。

    部落里有个奇怪形状的大石头，石头中间凹陷进去好大一块，部落里就是用这个石头储水的。

    歇坐在储水石旁边，开始和泥巴。

    胡丫在一边帮着挑泥巴里的石渣草屑。

    钱雯雯这次看的很仔细，但她还是不知道歇要干嘛，她不认为歇仅仅是在玩泥巴，但泥巴又有什么用呢？

    条件简陋，歇不认为自己能做出多好的陶器，大哥也别嫌二哥，都是垃圾，凑合能用就行。

    做不出能旋转的工具，那就直接堆砌，水分控制不好，这都不叫事。

    高炉？算了吧，万一勾起了族长内心的妒忌……

    所以当歇在烧裂一堆“陶盆”后，终于有一个没开裂的了，只是奇丑无比，且易碎，连野人用的陶盆都不如，或许称做土盆更适合它。

    歇气得要摔了它，被母亲抢了去，部落里没人会做陶盆，陶盆都是遥远的平原部落传来的，每一个都珍贵无比。

    现在母亲突然发现自己也能做出陶盆了，她的心思狂跳，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这群不想干的人围观儿子做事了。

    于是母亲又开始赶人。

    歇气咻咻地去睡觉了。

    母亲和胡丫一起，在继续制作陶器，日夜不休，且不许人围观。

    ……

    糟糕的天气很快就过去了，当母亲终于做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陶罐之后，在她的大呼小叫中，地面也终于干透了。

    虽然母亲在竭力地举着陶盆炫耀，但也只有一些老弱围着她，壮年的男女全都扛上木叉石斧，要出门打猎去了。

    母亲遗憾地放下陶盆，抱起来歇狠狠地亲了两口，跟了上去。

    歇今天学会了跑，这是个巨大的进步，只是鞋子依然遥遥无期，这让歇很是惆怅。

    但是当山谷前出现一群鬼头鬼脑的人时，歇认为自己跑的还是不够快。

    这群人不是部落里的人，而是来自其他部落。

    趁壮年男女出门打猎的时候来到人家门口，歇不认为他们是来逛亲戚或者老老实实换东西的。

    歇喊过来胡丫，却没叫其他孩子，两个小人躲在晒太阳的大石头后面，钱雯雯躺在石头上一脸的莫名其妙，过了好半天，她才屁滚尿流地爬到石头后面。

    因为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一面倒的屠杀。

    七八个老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老人试图反抗，更是被石头活活砸死，惨不忍睹。

    白看的清楚，他们手里拿着的竹制武器很眼熟。

    看来也有聪明点的部落，打劫可比外出猎兔子有前途，且效率高。

    打劫前还知道派人探查，看来，这世界不全都是蠢人。

    杀完老人，几个男人又从山洞里搜刮出来几条肉干，一袋盐，三个空空的陶盆，三背篓黑乎乎的干菜，白看的都莫名心酸，整个部落的家底就这些了。

    这是群毫无底线的野蛮人，领头的壮汉胸口长毛，脸上也全是毛发，手上的竹矛是暗红色的，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就为了抢这点东西？

    歇认为这不划算，风险和收入不成正比。

    胡丫其实还不到两岁，她脸色惨白，已经吓尿了，歇紧紧地捂着胡丫的嘴巴，生怕她叫出声。

    “喂！怎么办！”钱雯雯紧张地问道。

    歇没有回话，他看到闯入的野人们在四处抓孩子，十三个野人，对付十来个孩子，跟玩一样简单。

    歇很担心他们抓孩子是为了吃，因为领头的已经开始生火了。

    很明显，闯入的野人们很熟悉部落的作息，这才不到中午，他们有的是时间，于是开始细细地搜寻山谷和山洞，无意中在干柴垛子下发现了一个丑丑的硕大的陶盆，更是让他们喜出望外。

    这绝对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抢劫。

    躲不掉的，有好几个丑八怪往这边来了。

    钱雯雯也吓尿了，光着腚蹲在地上，尿起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只是钱雯雯耻辱地看着歇，恨不得抓瞎他的眼睛。

    歇还没尿，但尿意横生。

    在这个变态的时代就是这样，最能保护你的只有部落，能约束你的规矩也只有部落代代相传的公约，超出族群的社交圈，就是强者说了算了。

    别人来抢你，是大部落的特权，抢完你杀不杀你，全在于对方的好恶。

    被提着脖子揪出来的时候，歇不由感叹，这真特么是个没人权的时代。

    再见了，我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