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二人便练起了这套剑法。刚开始的时候林若雪因右脚未痊愈行动不便,所以她多数时候坐在石凳上口述演示,冉阿玉跟着她动作比划熟悉招式。第二天林若雪也加入到练习当中,于是除了吃饭睡觉,石屋里大部分时间内都会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此刻冉阿玉才明白为什么比翼剑法需要两个心有灵犀的情侣才能练好,它最大的难点不是招式有多么繁杂,也不需要多大的气力,而是讲究双方的配合默契,这样才能达到刚柔并济攻守兼备的效果。
例如当林若雪要出剑直刺对方的时候,冉阿玉就得翻动手腕舞出剑屏将她护住,同样、当冉阿玉攻的时候林若雪便要守,这就是攻守平衡。
所谓的刚柔并济并不是规定谁就一定得刚谁就一定得柔,而是根据剑招不停变化的。绝大多数剑术不同于刀法要走‘力大厚重’之势,而是多讲究灵动和轻盈招不用老,因此往往很多初学剑术的人会过于在意一招一式,显得花哨有余狠劲不足,只有少部分窥得剑道的高手才能将招式灵活运用杀人于方寸之间。而比翼剑法却有点例外,它厚重处有刀法中的‘劈、砍、拍、剁、斩、拦、截、扫’等狠式,这需要使用者力道十足,有勇往直前的气势;它灵动处便是普通剑法中多有的‘点、刺、挂、割、抹、绕、撩、削’如此一狠一灵便将刀法和剑法中的呈现出来的弱点互补了。
只是比翼剑法对于习剑的人要求太高,它非但要求习剑的两人天赋异禀,更需要两人心有灵犀。想当年征战沙场的林岳和已窥得剑道的上官雨亭,二人不知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将两种风格完全相反的剑术融合在一起,就算已是武学宗师的林啸天,在用左右手使比翼剑法的时候也只是演示了剑招,而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那种相互共鸣的随机一变,才是这套剑法的精髓。
“招无常式,水无常形。”林若雪一剑刺出,“这些招式咱们用熟后,便不会按照固定的套路走了,多数时候招法是混乱的,你我之间的配合是根据敌人的手段来的,所以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只能靠心中猜想便要清楚彼此下一招是什么。”
林若雪在直刺的时候,她的右侧身子便会门户大开,这个时候冉阿玉就要使出‘飞鸿击水’将剑斜着一拍,如同鸿雁的翅膀拍打水面。这招的目的有三,其一、防止敌人侧身躲过直刺的同时攻林若雪的右侧;其二、这一剑刺的位置是对方的咽喉,如果敌人要后仰躲避或者举武器隔档,冉阿玉就可以借着手腕翻动变拍为斩,斩向敌人的腰腹。其三、若是敌人后退他们便可以使出下一招‘游龙飞凤’一上一下乘胜追击。
“游龙。”冉阿玉将他从白马寺密室得来的那把钝剑往回一收喝道。
“飞凤”林若雪娇喝一声,将洁白的手按在了冉阿玉平臂端着的剑上纵身一跃。
一时间石屋里人影翻飞如同仙女般飘逸;剑影重重好似飞花般绚烂。
一套剑法练完的时候,这对动若脱兔的双飞客,此刻又安静得如同处子般相视而笑。
在石屋中飞了一圈儿的林若雪,招式结束后落脚点是石桌。站在地上的冉阿玉微微仰头看着她,青年被这个绝代风华的姑娘迷得有点发痴,还在回味那种即使你我不说,也能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什么的玄妙感觉。
“阿玉是个憨憨!”林如雪娇嗔的看着冉阿。
“啊?”原本就在发呆的冉阿玉没有听懂林若雪这句方言。
(憨憨一词古代便有,四川陕西一带常用,有痴傻憨厚之意,而情侣之间用则有夸对方可爱,用于表达自己喜欢之情。此词出现这里只作嬉戏不讲规矩。)
“你这痴人!”她脸颊一红伸出纤纤玉手小声道:“就不知道扶先生一把?”
冉阿玉这才赶忙伸手牵住林若雪的手,那一刻两人心中皆是一荡,只羞得石室春意盎然;只羞得如火男女身子微软。
就在此时,一阵哐啷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也阻止了在二人之间突然升起的那种好似蚂蚁挠心般的瘙痒?
铁门并未打开,一个挽着发髻涂着胭脂的女子出现在铁窗外。
女子长相有几分富贵相,只是柳眉杏眼间流露出几分惆怅色。这女子来自柳州城的某处秀坊,她身着红纱白裙着装较为暴露,却并不显得风尘。
她的右边站的是近日以来、为冉阿玉和林若雪送饭的白发老人,左边则是那个扮过痴傻少女的老妪。
“你们究竟想怎样?”冉阿玉望着铁窗外的三人喊道:“关人总得有个由头吧?”
他们没有回答他的话。
女子看了一眼在石屋中与自己的对视的冉阿玉后,又看了看站左边的林若雪道:“不错、就是他,而那姑娘是林啸天之女?”
她一边说一边离开石屋,老妪和老头躬着身子跟在后面,石屋里传出青年大喊‘放我们出去’的声音。
“八九不离十,”脸庞已经干净但满脸皱纹的老妪道:“四天前闯入庄园的那两个人便是要捉她的,说什么‘有牛头和马面在那里守着谅他们也逃不掉,还说这次要是凿开石门拿下林啸天的女儿,老板给的钱足够我们吃几辈子。’之类的话。当然我没管谁是林啸天的女儿,本来就不关我老婆子什么事,我只是设计将那两人捆在棺材里等待着他们的同伙前来寻人然后一网打尽,没想到第二天等来的却是公子爷。”
“也多亏了老婆子眼神好,”白发老头道:“不然真把他们装进棺材送往‘只一家’客栈,被剁成肉馅儿可就糟糕了。”
“我们不杀好人。”老妪反驳了老头盯着石屋里的冉阿玉道:“公子爷的画像我老婆子见到过,啧、啧、啧!现在看来他简直和画上一模一样——尤其是左额那道疤——尽管如此我当时也并不十分确定,只得趁其不备将他们制服后关进丹房,这才请来姑姑辨认的。”
“不管是不是林啸天的女儿都需将他们分开,一来那姑娘被人追杀是非太多,二来他不能被别人左右影响心智,倘若因此破坏了大事就不妙了。至于以后”她停在两边皆是石墙的巷道之中犹豫了片刻,“能有以后再说吧!”女子大步走了出去。
冉阿玉有点懊恼的坐在石凳上,用那把钝剑在桌上百无聊赖的刻字,而林若雪在安抚了冉阿玉躁动的情绪以后,则是拿起从他的包裹里翻出一本诗词集认真的看了起来。
“若雪,你说他们会不会关咱们一辈子?”冉阿将铁剑放在桌上,“那女人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实在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关一辈子不好么?”林若雪翻了一页书,“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一辈子,又有人送吃的你觉得像什么?”
“像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冉阿玉答道。
“什么嘛?老爷夫人家哪有这么又老、又丑、还长胡子的丫头伺候?”她笑着对他皱了皱鼻子优雅中带有几分俏皮。
“嗯”冉阿玉用食指轻点自己的腮帮脑中有画面闪过,“像猪圈里的猪猡!”
“孺子可教。”林若雪一本正经的做老先生捋胡须的样子。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
“所以咱们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写写字、看看书、练练剑,这样一辈子也蛮好的。”
“当然很好,”冉阿玉道:“只是只是——
——只是这样就看不到别的好姑娘了,阿玉别难过哦!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她打断了他的话拍了拍青年的手背,居然说出那种豆蔻少女才有的娇嫩声音。
冉阿玉吓得立马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我不是这样想的,”青年赶紧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咱们还这么年轻,这世间还有那么多有趣的风景和有趣的故事,我们被关在这里无法去看看实在是有点可惜的。”
“好啦!”她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逗阿玉的,阿玉还想要知道自己是谁,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你的若雪也有好多事情要做,他们关不住我们的。”
就在二人即将拥抱在一起的时候,铁门嘎吱一声被老人打开,然后他看都没看又转身离开。
“这是打算放了我们?”冉阿玉疑惑的看着开启的铁门。
“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林若雪站起身将剑插回腰间剑鞘里开始往石屋外走去。
冉阿玉紧跟其后,二人快步走过巷道抵达内院。他们第一时间就想找那三个人一问究竟,可是找遍了整个顾家庄的所有屋子也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中年女人、老妪、老者不见了;被捆在棺材里的昴日星官、天狗食月、牛头、马面也不见了。
他们终究还是在灶房里找到了几个馒头、一些咸菜、一罐盐巴,然后冉阿玉将这些东西放入自己的背包中。尽管没有人,他们还是放了一锭碎银在灶台上。
二人来到几天前进入的正屋大堂,发现白色的墙上多了一行字:‘预知事情真相,请来柳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