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空气中弥漫着水汽。黑压压的乌等不及夕阳完全落山,就隐隐浮现在天边。
伏韶追着老妇,离开了集市,进入一片郁郁苍苍的山林中。
在快要消失的暮日下,山林中的野兽猛禽纷纷活跃起来。黑夜,便是这片山林的盛宴!
一时间狼嚎声,虎啸声不绝于耳。让这个从小就在人群中长大新手摆渡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老妇来这里做什么?这晚上鬼哭狼嚎的,难不成她还能住在这片山上?”事实证明,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不然就会多一个想要扇死自己的理由。
层层密林之中,坐落着一间破旧的房屋。屋顶上长满的青苔和蘑菇,还有那耷拉在门框上,随时都要掉下来的门店都在证明,这间破木屋已经很久没人来光顾了。
伏韶尾随老妇到了破木屋前,亲要看着老妇进了木屋。可从已经烂掉的木窗口看,里面老妇的身影根本没有出现过,仿佛老妇进了木屋,只是施舍般的发出了点声响,就凭空消失了。
天空逐渐降落下了几滴小雨点,伏韶抬头看看天色。
哈哈,太妙了。乌不知何时遮盖了整片天空,待会儿天边最后一抹太阳的余晖消失后,那就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点儿背到这个程度,普天之下也没有多少人有这个福气吧。
伏韶咬咬牙,想着怎么死也不能死在荒郊野外,管那破屋子里有什么妖邪神佛,先进去再说!
越过吱嘎乱响的木台阶,雨点逐渐穿过破烂的屋顶滴落在伏韶的头上。
屋内的积灰已经很厚了,角落里交织的蛛网还有屋内无一完好的的家具都在证明,这不可能是有人长期居住的地方。
地板的缝隙之间也长满了杂草,伏韶甚至在翻到的桌子下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条蛇。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伏韶最害怕那种毒物了。
“那老妇也不是神不是妖,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啊。”在小心翼翼巡视完整个破木屋后,伏韶还是没有找到老妇。
这时天正好完全暗了下来。伏韶觉得现在哪怕只在这个屁大点的地方,找一个大活人也是希望渺茫了。
要说这么长时间没人打扫的废弃木屋后,地面上也应该积一层厚厚的灰尘。可惜天公不做美,偏偏让伏韶赶在雨夜来找一个老妇人。
不紧地上的灰尘被逐渐下大的雨水冲刷得污浊混乱不堪,夜晚的黑暗也让伏韶没法注意到过多的细节。
一道惊雷在天边轰落,电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雨水也顺势彻底不再吝啬,洒洒洋洋的把伏韶淋成落汤鸡。
木屋屋顶破损太严重了,整个木屋内部几乎没有雨水浇不到的地方。
伏韶把镰刀顶在头上,不让过多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影响视线。
不得已,伏韶环顾四周,好像只有把翻倒在地上的桌子扶正,躲在桌底才能稍微遮一遮雨。
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桌腿,却发现意外的沉重。不过伏韶也顾不了这么多,拽着桌腿往前一提,但那桌子却依然纹丝不动。
“不对,这桌子,好像是被卡在地上的!”伏韶顿时激动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一个老妇藏身的破木屋还有这么多玄机,若不是下雨,伏韶的心思还真不会过多放在这木桌上。
他错了搓双手,两手抓在桌腿上,使劲的往上一抬,轻而易举的把它掀开。
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地洞出现在伏韶的眼前。雨水没有嵌在地面上的木桌阻碍,一股脑的涌进洞口,不一会儿洞口内就传来了老妇的惊呼声。
“果然在这里,可是让我好找啊。”伏韶轻笑了一声,直接跳进洞口。
地洞深度大约与地面有个两三米,凭借一个老妇人在这个工具落后的世界是绝对完不成这么大的工程量的。
极有可能是这个地洞本就是天然存在的,而木屋就是以隐藏地洞为目的特意建造的破破烂烂的。
伏韶跳进地洞后,发现洞里竟然还是有火光的。只不过这火光是一盏烛灯带来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烛火旁的,正是那老妇。此时的老妇满脸的恐惧,跌坐在一旁乱糟糟的草垛里。
“你到底是谁?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你们可以惦记的了,为何你们还要苦苦相逼。”
明明是快要拼命的话,但从这唯唯诺诺的老妇口中说出,显得十分别扭。
伏韶一噎,说到底这个老妇也什么都不知道,但伏韶只有觉得跟在老妇身边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不过不管怎么说,突然被一个带着镰刀的怪人追着到处跑,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这刺激。
雨水还在不断的涌进地洞,转眼间伏韶站着的地方就集满了水。
小小的地洞内充斥着尴尬的气氛。
老妇微红着眼眶看了伏韶好一会儿,主动说道:“你,不是这里人吧。”
伏韶点点头,现在还是以安抚住老妇为主。
老妇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颓然坐在草垛里,双眼无神道:“我这个人看人的眼光很准,我能看出你没有什么恶意。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就请说吧。多行善事,下辈子说不定能投个好胎。”
伏韶回过头,借着地洞壁的几个老妇上下进出的凹槽爬上去,伸手拽着桌腿严丝合缝的家桌子拉回洞口,避免地洞被雨水淹没。
而后下来走到老妇面前,环视一下周围。
小小的地洞空间被人为的略加拓宽后,还是狭小无比。
他随便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对老妇说:“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讲讲你的经历吗?”
为了找出他没有回去的原因,伏韶只能去亲自了解眼前这个老妇,希望能从她的嘴里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我?我一个快死的老太婆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
老妇抬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但伏韶又只言不语,她值得摆摆手道。
“罢了,你肯定有你的道理,不说也罢。既然你一直从陈府追我到这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如果你不嫌我这老婆子唠叨,那我就说说吧。希望对你有帮助。”
老妇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地洞顶,似乎有太多不甘和留恋。
“我原本住在县城,老祖宗积德留下了点家产,日子倒也过得富足。父亲虽是个赌徒,但他刚开始还是会正常干活赚钱养家。
直到有一次,父亲输红了眼,欠赌场老板一屁股外债,把所有的家底都赔了进去。所以只好带着我和母亲逃进了深山。”
“就是这座山吧。”伏韶插嘴说了一句,老妇点点头。
“不错,正是这座山。后面你也猜到了吧,我们一家三口在山上晃了一整天,快天黑的时候,才找到这个地洞。
我们就在这狭窄的地洞硬熬了好几天。尾随我们的赌场小厮在山上找了我们好几天,在这山林里活一个晚上就是难上加难。他们趁白天野兽不大出没搜查了我们好几日,好像是认为我们就没有活着的可能,便不再来了。
风头彻底过后,父亲借着变卖房子的前请了个大师,大师给了他一袋黑色的东西,让野兽不会靠近地洞。而后去就近的村子里偷了几个斧头,回山上砍树造木屋。
靠着以前的爱做木工活的爱好,废了几个月才弄出还像那么回事的木屋。
可是过日子吃饭,于是我和母亲闲暇时都会挖些野菜,采些药草到就近的村子去买,换些柴米油盐。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一个村子的老男人看中,尾随回山上的我们母女俩到山上。
父亲发现后为了封口,竟生出害人的心思来。可那男人竟说要拿二十两银子换我与他成亲。父亲本就是赌徒,见钱眼开。并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
母亲可以说是唯一真正疼我爱我的人。平常父亲打骂我们,母亲都不会让我被父亲打一下。而现在我却要被父亲卖出去,母亲怎么哀求都没用,最后竟活生生哭晕过去。”
说到这里,老妇握紧了拳头,眼中再次噙满了泪水。
平复片刻后,她继续道:“而后我就被那个老男人娶回家。他虽然是将我买回来的,但待我还不错,我便准备凑合着和他过一辈子。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活倒也安定富足。”
“直到前几天,我打算回家探亲。虽说他十分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可是,可是……”
“可是你没想到离开这里二十多年,这里早已变成这样,只剩一堆烂木头和上头支离破碎的木屋。”
老妇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伏韶只能尽可量的把自己已经猜到的事说出来。虽然有些冷场,但为了保住老妇仅存的半条命,这也是必要的。
“嗯,后来我才知道,早在二十年前,父亲刚刚得到那二十两银子后,便又赌性大发。瞒着母亲偷偷下山在一个赌场里赌钱,却没想到那赌场老板竟还是原来那个债主,当场他把父亲抓了个正着。
在发现父亲还是无力偿还债务后,就将他绑起来扔到了山里,喂了那虎豹豺狼。
可是母亲在家中苦守数日,不见父亲归来,便知凶多吉少。几日前刚看着我被卖,现在父亲也离她而去。便不想继续活着,把自己关死在这地洞中,留了一封手书后饿死在了这里。”
而后眼眶又红了……伏韶深感无奈,但他也发现了一个关键点。
每当老妇讲她的家人是如何的凄惨,竟大都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可能是因为曾经的经历让她见证了太多东西,从而失去的大多情感,仿佛这一切她都看淡了。
可是唯独讲到她母亲的时候,老妇总是情绪波动极大。而且短短一会儿已经红了两回眼眶,让伏韶都觉得这老妇有些人格分裂了。
一会儿看淡一切,一会儿多愁善感,快把伏韶听成神经病了。
但无疑,她的母亲,定然是一切谜团的关键钥匙!
而且,为何除去那个恶念后,伏韶却没有回去,他心里也有了答案。
老妇的恶念,并不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