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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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期,谢垂珠白天听课,应付宗族兄弟姐妹,傍晚还得去蘅院吃饭,接受谢予臻的考察。

    她已经不把大哥当大哥了。

    这就是活生生的教导主任!

    哦不,教导主任也没这闲心,单独关怀她一人。

    谢垂珠无语泪流。

    她觉得,前前世高考和考研,都没这么辛苦。

    最起码高考不会让她就《盐铁论》写篇观点独到的政论,也不会让她在喝口汤的间隙里,背诵大衍兵史某某战役的攻敌策略。

    更不会问她,前朝丞相薛景寒扶持逆贼之女莫余卿当皇帝,究竟出于什么政治考量。

    她不知道啊!

    她都恨不得把那个有名的薛相从坟里拉起来问了!

    谢垂珠收回思绪,不再追忆自己这些天的惨痛经历,只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不可能一直呆在谢家,迟早要剥离这个身份的。

    谢青槐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个香囊,亲自系到她身上。

    “姐姐平时带着这个。里面有香料,能安神养心,让你睡得安稳些。”

    谢垂珠笑着点头。

    时间不早,她看看天色,便与青槐告别,回谢家主宅。

    青槐没有挽留,只解下外衫,要与她互换:“你我一别,常难相见。姐姐赠我件衣裳,便有如陪伴在我身旁。”

    谢垂珠应了。

    她习惯于弟弟的依赖撒娇,并未察觉这样做有何不妥。

    带着体温的青色绸衫,交到了青槐手里。

    他用力攥紧,像是要留住这转瞬即逝的温度。嫣红的唇弯了弯,吐出温柔沙甜的话语:“姐姐慢走。”

    等谢垂珠乘坐马车离开后,青槐捧着衣衫,来到她的卧房。

    夜色四合,庭院深深。

    他没有点灯,也没叫人。只是一点点褪去自己的衣裳,露出冷玉般的身子。然后跪坐在垂珠的床上,用这外衫裹住身体,从枕头边摸了一支发簪出来,咬在齿间。

    姐姐,姐姐。

    他的舌尖抵着冰冷的玉簪,声音混沌不清。

    同样冰冷的手指,隔着布料握住了自己。窸窸窣窣的动静逐渐变得激烈,空气中流淌着暧昧的气息。

    “哈……”

    他眯着凤眸,眼底是一片深沉浓郁的墨蓝。

    “姐姐……”

    满腔不得倾诉的爱语,积淀成肮脏的欲念。他想象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哭泣与体温,从唇齿间吐出含混的呼唤。

    “……阿珠。”

    桓不寿最近很烦。

    国子学的日子太无聊了,无聊到他急需一个发泄口。可是他想不出什么新鲜的消遣手段,水蹴鞠啊话本子啥的又实在没意思。

    说真的,他以前究竟怎么熬过来的?

    桓不寿想不通。

    他把珍藏的话本子翻烂了,楼里藏的酒也喝光了。左右没事可干,提起笔来写了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托人交给先生看。

    至于先生会不会被气到捶胸,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没劲,真没劲。”

    桓不寿写完文章,躺在竹楼卧房的地板上,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

    他双目无神,喃喃自语,“这日子怎么越过越没劲呢?”

    拎着酒上来的北寮生,笑嘻嘻道:“桓哥要不和我们去后山挖蛇?烤蛇肉特别香。”

    自打北寮遭了蛇祸,这些年轻人对蛇痛恨有加,动辄去后山抓捕猎物,又是烤又是炸的,开发了许多新菜品。

    桓不寿对蛇有阴影,闻言翻个白眼:“不去。”

    他现在有时候还会做噩梦,梦见翠绿的毒蛇钻进裤裆,对着他最脆弱的地方注入毒素。偶尔,噩梦变质,毒蛇化作眉眼安静的少年,与他相互厮缠。

    醒来的桓不寿既反胃又激动,按着怦怦跳的心脏怀疑人生。

    北寮生兴致勃勃提议:“不挖蛇,那就玩水蹴鞠嘛。桓哥好久没和我们玩了。”

    桓不寿不想理他,有气无力道:“孟梁呢?怎么总见不着人。”

    “孟梁最近情绪不好。像是有心事。”北寮生说,“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把自己关屋子里,唉声叹气的。”

    桓不寿随口道:“莫不是思春?”

    “有可能。”北寮生挤挤眼睛,“他喜欢邢望歌嘛,就那个乐伎。前些日子燕侯在百味斋玩,谢轻舟英雄救美,夺得美人一夜。不过谢轻舟好像不打算和燕侯抢人,没几天邢望歌就又回到燕侯身边,同进同出颇受宠爱。孟梁怕是伤心了。”

    桓不寿嗤笑:“对一个乐伎上心,他能不能有点出息?行了,你把他弄过来,我跟他说。”

    桓不寿打算大肆嘲笑孟梁一番。

    他有意忽略了自己听闻谢轻舟抢人过夜时,胸口隐约的不适感。

    那北寮生哎了一声,下楼去找孟梁。

    孟梁不在寮舍。

    北寮生逢人就问:“孟梁呢?”

    他走到讲堂,不见孟梁。跨过溪流,没有孟梁。厨房里没人,其他寮舍也不见孟梁踪影。

    “孟梁呢?”

    问话间,忽听得远处高楼有人纵声大笑。惊起无数乌鸦。

    “没啦,都没啦——”

    那是矗立在学府中的白鹿台。高数十丈,巍巍然可摘星辰。蓬发徒跣的男子撕扯着衣衫,又哭又笑跨过白鹿台的凭栏,纵身跃下。

    啪咚。

    沉重的躯体砸在青石板路上,脑浆迸裂,鲜血汇集成滩。

    听到动静的人们,纷纷赶至白鹿台。

    学监来了,先生来了,各个寮舍的学子也都来了。

    再后来,桓不寿狂奔而至,喘着粗气跪下去,伸手合上尸首黯淡的眼睛。

    ——孟梁自杀了。

    谢垂珠收到消息时,已是当天晚上。天下了雨,她匆匆跑出主宅,迎面遇上闻溪。

    闻溪撑着一柄油纸伞,愕然发问:“你急着去哪里?”

    谢垂珠说:“我的同窗出事了。”

    “是那个唤作孟梁的人?”闻溪了然,“我正要找予臻谈论此事。该学子抵押房屋地契,在明通商行借了钱,却收到些破烂绢帛和分量不足的恶钱。既是命案,正该追究明通商行的恶行,顺势揪出顾铭之……”

    他唇齿张合,声音被雨雾掩盖得缥缈遥远。

    谢垂珠很专注地听。听到孟梁结识生父旧友,旧友撺掇他在明通商行借贷,从而投钱做生意。孟梁抵押了全部家当,换来的钱帛却大打折扣。不久后,所谓的生父旧友,拿着钱帛不知所踪。

    这是一场双重骗局。假友人骗孟梁的钱,明通商行喝孟梁的血。

    他们联合起来,要了孟梁的命。

    “垂珠?”

    闻溪见她表情不对,问道,“你和这个人关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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