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能瞧见些影子，再细致的，便看不清了。”桑茶感到眼前晃过一阵影子，便尽力想要看清，可时间稍长，眼睛便酸疼得厉害。
“你也不要着急，如今有些恢复便是好的预兆。”青朔又为她缠上纱布，他说话的声音很近，连他微微吐气桑茶也能感觉到。
“已在此处叨扰你许久，我这眼睛若是一辈子不见好，难道还要在你这儿懒着一辈子不成？”桑茶心里想着，待眼睛再好些，便问青朔要了药方离开。
“你若愿意，我自也是乐意的。”青朔被逗笑了，将碗中的药吹了吹说道。
桑茶一愣，他这话倒让她不知该如何接了。
青朔刚说出口，见桑茶有些尴尬，便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又说道，“这几个月来的药钱我可是分文未取，等你这伤好了，怎么也得帮我采几个月的草药来抵药钱不是？”
“那是自然。”桑茶松了口气，恢复了笑意。
“养着这些天，身上可松快些了？”青朔见桑茶能坐起来吃药，想来她身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嗯，身上的伤大抵也好了。”桑茶应了一声。
“今日下了大雪，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去外面走走。”青朔放下药碗说道。
“如此甚好，躺了这些天，身子的骨头都有些泛酸。”桑茶欣然应下。
青朔收拾了片刻，取来一件素锦鎏金裘衣给桑茶披上。
“这是？”细软的料子披在身上很是舒服，整个人也暖和了许多。
“外头天寒，你身子刚好受不得冻。”青朔为桑茶系上裘衣衣带说道。
“你这医者竟也有这样的好料子。”毕竟在宫中呆过些时日，桑茶一捏那裘衣的质感，便知道价值不菲。
“不过是普通的御寒物件，我一介穷困之人哪来什么好物件。”青朔否认道。
“想来是我认错了。”桑茶浅笑着说道。毕竟她也不是行家，或许宫外的东西与宫中有些不同。
青朔将桑茶的手搭在自己手腕的衣袖上，将她带出了门。
“这外头的空气果然是清新些。”一口冷气入体，桑茶觉着全身舒畅了许多。
青朔见她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也是欣慰。
雪从空中飘落，微微触碰到桑茶脸上的肌肤，如同羽毛般轻柔得触感，让桑茶十分欢喜。她伸出手来，感觉到雪一片一片落在了温热的掌心，又被融化成了一滩雪水。
“咱们再往前走走吧。”青朔提议道。
桑茶点了点头，复将手搭在青朔的袖上往前走去。
一股幽香慢慢钻入桑茶的鼻尖，越往前走越是浓烈。
“是红梅吗？”桑茶问道。
“没想到你的鼻子竟是这样灵敏。”青朔一愣，继而开怀大笑。
“想必此处的红梅开得甚好。”桑茶吸了口气，梅香阵阵浓烈非常。
“这是我亲手栽种的梅花树，落过几场大雪后便香气更甚了。”青朔看着一片白雪中傲然绽放的红梅，很是美艳，便折取了一支递在桑茶的掌心。
“好沁人的味道，你可愿送我几枝摆在房中，另再拿几枝取花瓣就雪水泡壶好茶？”桑茶对这红梅爱不释手，忍不住向青朔讨要起来。
“自己是好，我还酿了壶红梅酒，今日天寒，开坛热一壶来喝更是应景。”青朔瞧着桑茶喜不胜收的模样，眼中有几分宠溺之色。
“没想到，我倒是寻到了一位知己。”青朔似乎是桑茶肚子里的蛔虫，十分了解自己的喜好。
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折了一捧的红梅，桑茶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进了屋子，青朔卸下桑茶身上的裘衣，又续了些柴火，起身去开坛，嘱咐桑茶等待一会儿。
桑茶在屋内慢慢摸索着，心翼翼地在案上寻到一只瓶子，满意地将梅花一一插进去，屋内浓重的药草味儿一下子被梅香遮掩住了。
事毕，桑茶又坐在床边烤了烤火。
“吱呀”一声响，青朔提了一壶酒推门而入。
“你可双手可真是巧。”青朔见案上的红梅插得甚是好看，忍不住对桑茶一番夸赞。
“如今我对这屋子，可是熟悉万分。”在看不见事物的这段日子里，桑茶习惯了听声辩位，也在摸摸索索中了解了屋内摆设的位置。
“梅花酒已热好，过来喝些暖暖身子。”青朔坐在矮凳上，倒了一杯酒。
桑茶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
酒是热的，划入口中滋味很是美妙，喝下后唇齿间还带着梅花的余香。
“这酒酿得甚好。”桑茶满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虽说这梅花酒酒性温和，你可不要贪杯。”青朔又为桑茶倒了一杯并叮嘱道。
“原以为你是个不拘节之人，怎么喝起酒来竟是这样婆婆妈妈。”桑茶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盈满则亏，凡事总要有个尺度。”青朔慢慢将自己杯中的梅花酒饮下。
“做人若一生如此心谨慎，岂不没趣。”桑茶说道。
“自古以来醉酒之人多半是心中郁结难舒，因此借酒消愁，不过是种发泄罢了。”青朔说着，夺过了桑茶手中的杯子。
“胡说，我不过因为今日这雪景清美、梅酒香甜，才想多饮几杯罢了。”桑茶的脸颊微微泛红。
“你醉了。”青朔冷冷地说出了三个字。
“我没有。”桑茶如同失重一般，身子有些稳不住。
“身子方才好些，我扶你回去休息。”青朔放下杯子将桑茶扶回了床上，又为她盖上了被子。
桑茶一语未发，任由青朔将她扶回去，缩了缩身子后便合着被子睡着了。
青朔将那梅瓶拿过来放在了桑茶的床头，又将几枝红梅的花瓣摘下，配了些安神的药草做成药草香包放在桑茶的枕边，事罢才独自坐在炉火旁将剩下的梅花酒饮尽。
天色渐晚，外头的大雪也是越下越大，覆盖了天地间的万物。
梦中，桑茶见到胤祺立在大雪之中，白衣染着鲜血，如同红梅般朵朵绽放开来。
“胤祺”桑茶闭着眼睛，眼角的热泪浸湿了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