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这种情况再不住院接受治疗怕是会有生命危险。”医生的话像是复读机一般在程度耳边回旋。手里的缴费单已经被程度攥成了皱巴巴一团。他坐在住院部楼下的草坪上，将头埋到膝盖里。春日的风应该是温温暖暖的，程度却觉得如坠冰窟。

    vrylifhasisrssadhrs。程度想起来刚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说的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赤着脚现在荆棘密布的舞台上跳舞。

    半年前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殒命，半年后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又被查出了白血病。

    “难怪都说祸不单行。”程度轻轻感叹了一句。他将头从膝盖里拔出来，午后的太阳照在他黑色的发丝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少年柔软的头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而微微动着，打碎了那一层薄薄的金光。

    程度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将缴费单摊平叠好收进口袋。他联系了中介下午看房，想起来也该到时间了。程度抬头望了一眼六楼，看到六楼窗台上那个的身影还在往下看着，他冲楼上招了招手示意妹妹快些回去。

    楼上的程内看见程度的动作慢慢的爬下了窗台，并且在护士进来的前一刻爬上了床盖好被子。护士打开门看到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程内松了口气，这个姑娘是她们最不放心的人，没有孩子该有的活泼，整日里沉默寡言话都不说，就算磕到碰到也不会跟她们说。

    程度回家的时候中介已经在他家楼下等着了。

    中介先生是个头顶已经半秃的中年男人，脸上有藏不住的精明。腋下夹着的公文包有些年头了，一身西装不是很合身的罩在肥胖的身躯上。

    “程先生。”中介先生握住了程度伸过来的手，敷衍的晃了一下。

    程度并没有习惯应付这些场合，他有些生涩地跟中介先生沟通着。中介先生笑的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眼睛被挤成了一条肉缝，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那么好听。

    中介先生搓着手，商量着说道：“程先生，您看这价钱真的没办法往上抬了。您这房子也是老房子，虽然说位置的确不错，但是你看这区设备实在是太落后了。我这边刚好有一个客户要买房，您要是能把价钱压到这个数，客户说了，能一次性付完全款。”

    程度听的云里雾里。他只抓住了最后那个关键词，“全款……全款能有多少钱？”程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许羞涩。

    中介先生看程度开始松口了，马上趁热打铁：“痛快一点，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程度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口袋里的缴费单。他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道：“那……那什么时候能把钱给我。”

    “过户之后马上可以。”中介先生从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递给程度。

    程度随意翻了翻这份写着《私人房屋买卖协议书》的合同，没有犹豫的拿出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如果是两年后三年后的程度再回过头来看这份合同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是现在的程度只是一个二十岁休学的普通大二学生，只是一个急需用钱的普通人。

    中介先生好心提醒他：“不用仔细看一下吗？”

    “不用了，什么时候能拿到钱。”程度将合同还给中介先生。

    “等我们这边联系客户过来看完房就可以拿到钱了。”中介先生笑眯眯地接过合同，他安慰程度道：“我们这边也知道您的难处，所以所有程序都是尽快走的，您放心马上会给您回复的。”

    中介公司的确办事效率很快，程度去到自己的出租屋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收到了汇款信息。

    “尊敬的程度先生，您尾号为95八9的工商银行卡余额为51，八0元。”

    收到钱之后程度觉得今天一天压倒自己身上的石头被稍微搬开了一点了。他不敢耽误马上去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程内马上被转移到了另一间病房。

    八岁的程内已经很懂事了，她拉着程度的手像个大人一样说道：“哥哥去工作，内内会听护士阿姨的话的。”

    程度眼中的泪水差一点就落下来了，他把程内的手放到被子里，初春还有些乍暖还寒的凉意。程度拍了拍程内的脑袋，勉强笑着说：“内内不害怕，过两天我们就回家了。”

    程内眨着跟程度有些相像的圆眼睛听话的点了点头。

    繁琐的手续忙得程度有些焦头烂额，忙完医院里的事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中介公司办理过户手续，他生疏的跟着工作人员各种程序走下来以后心里已经麻木了。

    忙完这一通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托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程度踏上了回家的地铁。恰逢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人挤人留出来的空隙并不多。程度被挤到一个角落，幸运的是他面前站着一个穿一身运动服的高大男生替他挡住了拥挤的人群。在这一方难得的天地里，程度望着男生宽厚的肩膀发起呆来。

    他一会儿想怎么为妹妹凑接下来的治疗费用，一会儿又想怎么才能找到一份薪水高又有空闲时间让他能去照顾程内的工作，一会儿又想什么时候他才能长的像他面前这个男生这样强壮。

    “亲爱的旅客，地铁即将到站春华站……”甜腻的提示音总算把程度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出来。

    程度浑浑噩噩的随着人群走下了地铁，走到地铁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下挡在他面前的那个男生。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南沣此时也福至心灵的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交汇到一起。

    好帅啊。

    好可爱。

    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地铁门已经缓缓合上了。程度抱着自己的双肩包失望的离开了，在这个满地飘零无一无靠的城市竟然还能碰到这么1的男人。程度心里抓狂不已：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在地铁上不能回头看我一眼！

    他不知道的是，被程度湿漉漉的狗狗眼萌到了的南沣关上了和表妹董罗罗的微信对骂窗口，开始编辑朋友圈。

    “难得坐一次地铁，竟然有了恋爱的感觉。/>微笑”

    抱着手机准备跟南沣再大战三百回合的董罗罗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开始谴责自己。是不是骂的太狠了，把表哥逼出神经病了qaq。

    程度饥肠辘辘走在路上，街道两边的吃店开始拼尽全力吸引他的目光。

    “烤面筋，又香又脆的烤面筋五元一串了。”

    “臭豆腐，长沙臭豆腐……”

    ……

    “……”程度怨怼的目光盯着这些吃摊，老板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亲切的问道：“伙子，烤红薯要不要一个了？”程度终于没有忍住诱惑买了一个烤红薯。

    这是他第一次吃烤红薯。父母还在的时候他跟程内从来没有机会能吃到这种所谓的“垃圾食品”。想到这里程度剥皮的手都慢了下来。

    他心想：都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地上的亲人，不知道爸爸妈妈是哪一颗。他抬头望了望夜空，天上无星无月一片灰蓝。

    因为污染太严重，已经有好久天上不曾有过星星了。

    对不起，打扰了。

    程度收拾了下自己破碎的少女心开始跟烤红薯做斗争。在微凉的春风里吃着热热甜甜的烤红薯，程度觉得一天的疲惫奔波都一扫而空了。吃完之后，他还意犹未尽的看着残留的红薯皮。程度在心里默默打算，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一车红薯吃。

    真的好好吃吼！

    “先生，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一个穿玩偶服的人拿着一叠广告凑了过来。他不由分说的塞了一堆广告纸到程度手里。还不等程度一句“对不起不办卡”说出口，他又马上瞄准了下一个猎物。

    “先生，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对不起不办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