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其他小说 > 佗之它 > 第三章 敉
    和玤的初遇是在第一次结绊之前,那时的他刚刚成年没多久。

    那天是佗每隔七百七十七个月升一次的拾木节,满月之下,难得会见到如此多的佗聚在一起。

    拾木节是一场关于剥夺的节日。拾木拾木,拾的不是林中木,是本土种族架房的其中一根长粗木。大部分本土种族的房屋都是三根长粗木架起,拿掉一根就会歪歪斜斜一副将倾的模样。

    那晚月华皎洁,一共有十五位佗参加拾木比赛。这次他们挑选的是炎热南方的一个部落。

    部落为了清凉透气造的尖顶圆锥房都比较轻薄,顶天立地柱也是易取的。先有几个冬阼的佗轻车熟路地吸引了部落里守夜者的注意力,动作也不会大到惊醒熟睡的土著。

    接着就是参赛的佗们自由选择抽走哪一根柱子。敉和玤抽走了同一间屋子的其中两根,那时的敉只想拆柱,并没有注意到玤。

    拆柱必须要快,土著陆续被惊醒,进入战斗状态。佗们学着土著的喔喔声,又因是模仿土著的穿着,一时间,部落里热闹非常。

    比赛规则是扛着木柱不使用息,只奔跑,率先抵达预设的终点便是赢家,赢家没有奖励,输家则需要各谱一首七弦琴曲。对于参赛的佗来说,不管会不会写歌,输了都是无所谓的,什么都是可以学会的。

    那时的玤朝气蓬勃,他的这个生才刚开始。

    参赛的佗夺了柱开始向北奔跑,边跑边发出哦哦哇哇的土著模仿音。进了密林,树上或是草丛中的观赛佗都钻了出来。他们以圈围之势,零零散散地在参赛者周边奔跑,也发出哇哦哦哇的声音,惊起飞禽走兽无数。

    这些佗欢笑着,奔跑着,一派祥和,没有罪孽。

    敉扛着木柱,跨越式奔跑着,衣袂擦过树枝与尖藤。后面追上来一个佗,两个佗相视而笑,对,就是那种傻笑。

    那是敉第一次记住玤的脸,鹅蛋脸配上左右两颗比平常佗更尖的牙,真是不怎么相称呢,敉想着瓜子脸应该更搭。额前碎发有些多,都被吹向后方,露出两个微凸的角,长长的辫子也随风而动。

    敉喜欢玤的黑长辫子。让他的双手痒痒的想托起来。

    林内树木密集且高大,拾木的佗肩扛粗木过长,如果转向不及就会被树撞倒。敉一次也没有跌倒过,他第一个抵达终点。他看见一个成年佗在给玤擦身上及脸上的脏污血迹,那应该是玤的绊绊。

    没有成年就送来参加拾木节,真是舍得。敉十分不赞同,但是又想到玤的曲子就期待起来。

    还有二百二十三个月升就过去一个罗预了,落后者只要在那之前作曲完成,便会在厦的第一层墙围公示。

    拾来的木头都被整齐叠放在终点处,擅于追踪的土著都定会找到此处并取回自己的顶天立地柱。

    土著是佗的乐子。

    林中的佗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天说笑,即便在厦,即便是在三层鬻彧,也不会像此时这般,除了热闹,还有温情。

    有佗拿出早已备好的牡荆束,互相赠送,有的是双手捧送,有的是单手赠递。双手表祝愿,祝早日结绊,单手表求绊,有求欢意味在其中。

    “敉你看那边,那个幼佗可爱不。”敉身边站着的一个佗看向他的左前方不远处的五个成年佗和一个幼佗。

    “头发太短。”

    “可不可爱和头发又没有关系。”他用膝盖顶了一下席地而坐休息的敉。

    敉身边的这个佗叫璺,他们俩都是才过完一个罗预的成年佗,差不多时间被放离,他们俩的关系不是绊,而是伴。

    “干脆我俩结绊算了,再求个子多棒。”

    “我不想和你结绊。”敉望着玤被绊绊牵走,只有一个绊绊,十有八九就是独自抚养的。

    “无情,分居!”他俩睡在同一间茧屋,在外游荡,没有入住厦。

    绊绊给玤披了件浅蓝外披,背后绣了一朵冥嘉,煞是好看。这应该是个手极巧的绊绊,敉想到了自己的绊绊,他们都不会在衣物上绣繁复的花纹。

    敉没有和玤他们说过一句话,他在赌,赌这个绊绊会送玤去厦的六层识是,学习声乐类以供作曲。

    敉赌赢了。在识是的那几百个月升,是他此生再不会有的欢愉。

    后来怎么样了呢,玤愿意和他结绊,却是要双绊,不想要三绊。再后来啊,敉记得不大清楚了,他结了双绊,却是没有玤。

    太过突然的重逢,猝不及防的悸动,他只是顿了一下,从容地剪下一支粉紫色花。几步之遥,敉绕过花架,如同绕过“森”一般地笃定与虔诚。

    玤放下手中的布料,右手伸出,接过敉的粉紫花。玤清瘦了许多。

    敉拈着花将其落入玤的掌心,他没有触碰他。回忆闪现,敉还记得他们的最后一面,玤转身对着他吼道“别碰我!”那时他是想做什么来着,哦,是的,是想一如过往地拉玤的辫子,却遭到了拒绝。

    “许久不见。”敉淡淡地笑着。

    “嗯。”玤也弯了弯嘴角。没有露出尖牙。

    那之后的敉淡然中多了心翼翼。

    他会和玤还有玤的之岐一起散步,也可以独自看护之岐,敉已经很满足了。直到那天他看见一个佗尾随玤回来。

    他不信玤没有发现,然而玤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已经好一阵子了,那个佗假装路过玤屋前,还有假装偶遇散步的他们,假装捡回风吹走的衣物等等都让敉心生讨厌。

    那个佗的走路姿势太好笑了,带着犹疑、怯懦和想要引起玤注意的夸张,让敉想打断他的腿。

    然而玤还是和以前一样,既没有疏远敉,也没有更靠近。

    那个佗越来越轻车熟路,路过的观望和偶遇的微笑致意愈发娴熟,玤也会和他说上几句话。以之岐为由,先是送来自己造的学步车,说什么别人丢的,锃光瓦亮的新车骗谁呢。接着就是厚重绵软的地毯,说什么织多了,右下角绣了之岐二字你蒙谁呢。还有各种零碎的玩意,锅碗瓢盆都往玤屋里送,就连厦下方林中的丑蝴蝶也往玤那里送。

    就在敉以为禾罟消停了的时候,玤屋前的台阶上放了一盆冥嘉。

    他们散步回来,月至中天,冥嘉开得正盛,比以往玤买回来的任意一株都要蓬勃。

    那以后,敉就没再见到过禾罟,只有月下的冥嘉,以及底部标识着禾罟的花盆显示着禾罟依旧存在。敉不止一次地疑问过,那些册佗就没有一个把他推下去的吗?

    再然后,禾罟住进了玤的屋子。

    敉承认,他嫉妒禾罟。

    他在禾罟身上似是看见了自己,曾经的自己,反面的自己。喜欢但不更深地追求,不表达,不宣扬,不渴求。敉难过起来,他已经不再是会去拾木的那个自己了。

    敉一边嫉妒着,难受着,一边不肯做出任何改变。不如结束掉这个生吧,他想着,忘掉一切,重新来过。

    可敉拒绝。雪崩过后的崔巍再一次被落雪掩盖,显得圆润安宁,值得一攀。他不想再离开玤了,即使玤赶他走。

    他喜欢曾经的自己,却痛恨那时自己做出的选择。

    那时的错误选择此刻已不会再犯,而此时的自己也不复当初的热烈与直接。

    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十九个月升了,屋前的爬蔓因为缺乏修剪爬到了玤的院中。禾罟将敉院中的架子与玤院中的加大相接,给爬蔓随心所欲地爬,在上面绑了几支风车,还挂了风铃。风起时,之岐总会乐呵呵地望着风车和风铃。

    敉在屋内都能听到。他在二楼的阳台正对处的长方形矮榻上盘腿坐着,耷拉着头,双手垂放在膝盖两边。

    几缕月光透进屋内,可以看见四面都有书架,角落挂着一个琴盒,地上铺了一层紫檀色垫布,中央有一方缟色矮榻,矮榻上是一张赤木几。四处散落着打开的书籍和笔记,带毛的软笔和极细的乐谱尖笔,还有各种粗笔硬笔,都滚落在地。

    还是识是的教长前来,想请他过阵子去上声乐课。

    拾木节刚过,禾罟与玤都没有去。

    敉从楼上跃下应了声好,顺便就待在院中躺椅上见见月光。

    玤穿过花架走了过来,捧着一个类似笔筒的圆柱形木筒。

    “敉,这是禾罟做的,之岐的是一个碗,我有一个针线盒,他有一个刻刀方筒,上面都刻了冥嘉。”

    “我的笔都是挂着的。”敉没有睁眼。

    “你的粗笔可以放。”玤没有动。

    “粗笔我也喜欢挂着。”敉还是睁眼坐起接过了笔筒,睨了一下在院中逗之岐的禾罟,禾罟正在偷瞄他,瞬间转头,耳朵红红的。

    敉厌极了禾罟的天真与单纯。

    玤回去给之岐喂奶,禾罟都是躲闪着不敢看。

    之岐吃着吃着却是没了。玤的壶中也没了乳河水,他让禾罟照看一下,便飞身前往森处打水。

    走之前喊了一下敉,说了声我去了。

    之岐没吃饱有些难受,哭个不停,禾罟怎么都哄不好。敉起身过去抱起了之岐,轻抚后背,将自己的衣襟拉开露出平坦的给之岐含着。

    禾罟脸红了,一副看又不敢看的模样,低头站着,像是受罚。

    “这娃娃不是饿了,是困了,但想舔着睡,折腾得很。”

    “这样啊,我,我还以为他饿得不行了。”禾罟开始收拾地毯上的玩具。

    “都是被玤养成的坏习惯。”敉的声音不大,既不会吵到之岐,也能让禾罟听见,“你怎么总是一副被非礼的样子?”

    “没,没有啊。”禾罟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之岐哼唧两声,吓得禾罟玩具都不敢收拾了。

    “吵着了就让他含着你的!”敉压低声音坏坏地说。

    之岐睡着了,敉将扯出,“嘶。”还真有点疼。他步行将之岐送上二楼,发现一楼有一方矮床,二楼还是只有之岐与玤睡的床。敉从阳台飞身下楼时都是勾着嘴角的。

    那情景,让傻笑的禾罟都怔了怔。衣襟松散,宽袍大袖,长裙曳地,银丝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