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文邕命令官兵将那些蒙面人的尸首妥善安葬,天色已然大亮,再不清扫干净,必定会吓到上山拜佛的香客了。
叱奴太后和姚太后有说不完的相思之情,便回到后院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嘘寒问暖,倾诉姐妹情谊。
玉文邕便拉了木颉丽来到后院绝壁之处,隔着栏杆,一边欣赏山谷美景,一边诉说儿女情长。
小蝶见状,知趣地回到房中,也打点起行装来。
“这山中景色,竟果真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玉文邕搂着木颉丽,指着山谷中升起的薄雾幽幽说道。
“世外桃源?”木颉丽不解地问道。
“恒儿说,你只怕是去了世外桃源,不然为何音讯全无?”玉文邕看着木颉丽,一脸的痴情,轻声问道,“颉丽,若真有这样的地方,你可否愿意抛下一切,与我在那里终身相伴,白头到老?”
木颉丽怔了怔,摇摇头,这让玉文邕异常失望。
“颉丽有父母,有夫君,有孩子,任凭谁都割舍不下,正如你是周国的天子,你又如何能辜负太后,辜负你的臣民,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玉文邕苦笑道:“那如果没有你所说的这些牵挂,你会愿意吗?”
木颉丽点点头,说道:“当初你给我玉佩的时候,我何尝不是立下重誓,要与邕君相伴一生,可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颉丽心中感叹,原来人生在世,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好多东西无法逃避,也无法割舍,你我的这分情谊,注定只能珍藏在心中了!”
玉文邕悲戚万分,将木颉丽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就此离他而去。
“这辈子,注定我要在忧思郁结中度过了!”
木颉丽轻抚其背,劝道:“为君者,不该缠绵于儿女私情,当以国事为重,颉丽无福,不能承载你的情谊,请邕君将对颉丽的这分真心,用在宫中妃嫔身上,日子久了,邕君定能寻得至爱!”
玉文邕连连摇头,哽咽道:“即便是与颉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无法让我转移对你的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木颉丽听得此话,有些不解,以为玉文邕说的是妹妹木小齐。
“你是说齐儿吗?齐儿自有可爱之处,你们没能成就姻缘,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放下我…”
“不,不,我不是说她,”玉文邕打断了她的话,细细说道,“母亲为我…为我寻了一个与你极为相似之人,起初,我竟没有辨出真假,只把她当成了你,还与她…与她…”
玉文邕有些说不出口,他总觉得这件事,让他对木颉丽充满了负疚感。
木颉丽猜出了他没有说出的话,笑道:“这是件好事!如此一来,等我回到齐国,你看到她,便如同见了我,便不会总牵肠挂肚,费心伤神了!你母亲想到很是周到!”
玉文邕连连摇头,叹道:“可为何我知道真相之后,却恨她入骨,并不曾象你所说的这般,对她有任何依恋?”
木颉丽心中感动,原来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真的是独一无二,可自己终究是要离开他的,得让他慢慢把这分爱意,转移到他人身上去才好。
“你恨的不是她,是你自己!”
木颉丽微微一笑,说出这句话,让玉文邕目瞪口呆。
“我…我恨我自己?”玉文邕满脸诧异之色。
木颉丽点点头,说道:“你自认为对我了如指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铭记于心,稍有差异,必定会分出真假!不曾想,当她出现在你的眼前,你却还是认错了,所以你气恼自己粗心大意,连至爱的人,竟然都分不清楚,可是你总不能责罚自己,只好迁怒于她了!”
木颉丽绕来绕去,终于自圆其说,心中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玉文邕皱起眉头,思索良久,才回过神来。
“你说得有些道理,我之所以责罚了她,竟然只是为了替自己开脱?”
木颉丽掩嘴笑道:“我这番话,何其自以为是,你竟然信了!”
玉文邕急道:“不,不,你说的话,远不及我想对你表达的心意,你何止是我的至爱,其实你是我唯一所爱!”
木颉丽最怕听他说这样的情话,每说一句,她的心中就不好过,明明不能在一起的人,即便是山盟海誓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都是苦命女子,邕君不该罚她啊?她与我容貌相似,难道是她的错?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至于她自己假冒我吧,是不是你母亲要她这样做的?”
木颉丽转移了话题,不想两人再纠缠于情感之上。
玉文邕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对了,母亲就是这样的心思,不过,我也想明白了,正如你所说,都是苦命女子,她是无辜的!如今我让她住在清凉宫,让她继续假冒你的身分,好安抚恒儿,你不在宫中,恒儿每日都郁郁寡欢,这些日子,有她在清凉宫,恒儿这才开怀起来!”
木颉丽欣慰一笑,点头说道:“待哪天见了她,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玉文邕点了点头,心中却又泛起了愁绪。
“哎,如今因为她,又有了些为难之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木颉丽见玉文邕愁容满面,不知何故。
“为难之事,可否说给颉丽听听?”
玉文邕点点头,如今世上最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怎能不向她倾诉衷肠呢?
“我与她行了男女之事,阎皇后为了保护我的血脉,便向玉文护谎称,已经让她服下了打胎药,谁知这一次,玉文护却想留下那孩子,为他所用,如今阴谋落空,便大发雷霆,将阎皇后痛打一番,可怜她一心为我,却被那奸贼凌辱,让人何其痛心!”
木颉丽叹道:“阎姐姐真是个好人,如此侠肝义胆,让人敬佩,你有这样的皇后,可要好好珍惜她!”
玉文邕苦笑道:“我感激她,自然会心疼她,可是说到情义,我与她,却只是有情无爱,想想就觉得万分愧疚!”
“阎姐姐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她不会强求的,只是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才是,她宁肯瞒着玉文护,也要为你保得这个孩子,你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孩子平安临世才行啊!”
玉文邕眉头紧锁,难就难在这里啊!
“我就是为这事发愁啊,生下来,很可能会为玉文护利用,不生下来,便又只能胎死腹中,枉害我孩儿的性命啊,如何才能求得两全其美的法子?”
玉文邕狠狠地锤了一下栏杆,以泄心头之恨。
木颉丽思索片刻,说道:“生下来,便派人保护起来,不让那奸贼靠近,这样不行吗?”
玉文邕摇摇头,叹道:“若是这样,他便会对阎皇后心生疑心,阎皇后骗了他,只怕家人会遭到玉文护报复,我对她的亏欠,便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木颉丽也皱起眉头,心中思索着,如何才能化解这一场危机呢?
“有了,我有个主意!”
木颉丽舒展了双眉,想出应对之策。
玉文邕一怔,呆呆地看着木颉丽,眼中有一丝期待,也有一丝质疑。
“颉丽,你有何良策?”
木颉丽莞尔一笑,说道:“她既然可以冒充我,我为何不能冒充她?”
“你冒充她?”玉文邕回过神来,经木颉丽一提醒,他便立刻开窍了。
木颉丽连连点头,说道:“是,我回到清凉宫,冒充她,让她来到庙里,冒充我!”
玉文邕拍手叫绝,喜出望外。
“没想到我的颉丽,有如女中诸葛,你可是帮我解此大难了!”
玉文邕激动地,便抱着木颉丽,在她脸上一阵狂吻。
木颉丽轻轻推开他,说道:“女中诸葛,这可不敢当,只是我在齐国的时候,第一个孩子便是躲到庙里生的,如今情形,何其相似,我便立刻想到了这个方法。”
玉文邕回复平静,说道:“你在齐国也遭遇到这样的困境?”
木颉丽勉强一笑,说道:“不提了,一切都过去了!”
玉文邕还想追问,却见木颉丽有些黯然伤神,便欲言又止,不敢多问。
第一个孩子,是木颉丽的痛,到了今天,她还不知道孩子身在何处,她也不确定,他是否还在人世呢?
……………
“顺天应时,受兹明命!朕登基以来,以仁孝治天下,重周人德馨。明帝为朕兄长,其母亦当奉为朕之母。明帝辞,其母隐,今朕迎回宫中,奉养以行孝道。特拜明帝之母姚氏为太妃,与皇太后并尊后宫。”
姚太后回到宫中,玉文邕诏告天下,将她尊为太妃,迎入“慈心殿”。
木颉丽混在回宫的人群之中,扮成宫人模样,回到了清凉宫。
而小蝶还留在庙里,等着李娥姿到来。
见到李娥姿的刹那,木颉丽惊呆了,不怪玉文邕把她当成了自己,这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如一个棋子雕刻出来一般,连木颉丽自己都恍惚了,若不是李娥姿稍稍矮一点,站到一块的时候,只怕连木家爹娘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细细审视一番。
玉文邕也看得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李娥姿,你怀了朕的骨肉,朕要将你保护起来,确保你们母子平安,即日起,你便是木颉丽,朕将你送到庙里,让小蝶悉心照顾你!”
“妾身谢皇帝隆恩!”李娥姿感激不已。
“不用谢朕,是颉丽想出的两全之策,这样,你便能在庙里安心养胎了!”玉文邕笑道。
李娥姿又赶紧对木颉丽一拜,说道:“谢过颉丽姐姐!”
木颉丽笑道:“我还没谢过你呢,有你在这里,恒儿才得以开怀起来。如今,也该我报答你了!”
玉文邕在一旁催促道:“你们就别谢来谢去了,若是让人看出端倪,我们的安排就功亏一篑了,李娥姿,你赶紧随朕出宫,让颉丽以你的身分留在清凉宫!”
李娥姿点点头,看了看宫中,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需和木颉丽更换衣服,便可出宫了。
“颉丽姐姐,我们来日再叙!”李娥姿行礼告别。
木颉丽忙还礼说道:“娥姿妹妹,我等你平安归来!”
两人匆匆告别,李娥姿便随玉文邕离开了皇宫。
自此,两人便调换了身分,木颉丽变成了李娥姿,又住进了清凉宫。
而李娥姿则变成了木颉丽,被玉文邕派人送往了“观世音庙”,安心养胎。
小蝶虽与木颉丽不舍,但不得不留在庙里,悉心照顾起李娥姿来,恍惚间,似是又回到了相轮寺,照顾怀着身孕的木颉丽一样,不同地点,相同的情景,有如时空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