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醒了吗？”
“……没有。”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慕容雅雅重新坐下，看起来很高兴，嘴角都翘起来了。
寒凌枫有些莫名。
到了下午，风吹了起来，满耳都是飒飒的风声和花瓣落地的声音。
谁都没有出声，空气安静地可怕。
想到刚才的诗句，寒凌枫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你怎么会做那首诗？金屋什么的……”
慕容雅雅被问得一愣，没想到他会好奇自己的事情。
便倾诉欲暴涨，话突突地往外冒。
“以前有个叫小花的姑娘，她从小就不一样，像个男孩子一样纵情山野，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大将军，镇守边疆，保护百姓。”
她说起话眼睛亮亮地，还配合着挥了两下拳头。
“是亡故的常贵妃。”
常贵妃的事迹早已被编成歌谣，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寒凌枫侧眼观察慕容雅雅的表情。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她的脸上没有半点依恋，话里话外像是在说个小辈一般。
真是奇怪！
“对！但后来……”
慕容雅雅哽住喉咙，有些不忍再说下去。
听说那么鲜明的小姑娘，最后只能被关在宫中，身上的所有菱角都被慢慢磨灭。
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如果当时她没有胡说小花喜欢魁梧军汉，拦住寒陌参军，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过去事情是不可改变的，不如只过好现在。”
看到慕容雅雅内疚的神情，寒凌枫开口安慰，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只用过好现在吗？
在心中暗暗冷笑。
这种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安慰别人？
“谢谢。”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道谢。
寒凌枫怔愣抬头。
慕容雅雅重新露出微笑，还装模作样地拱手道：“多谢兄台宽慰！”
她确实被宽慰到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曾经，现在怎么做更重要。
想到这里，大脑就开始飞快转动。
看来是时候想办法整治一下自己的狗儿子了。
不出翌日，在梨园诗会上的骚动就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纱窗日落……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金屋无人见泪痕。”
寒陌放下手中的奏折，愣愣地重复这几句诗。
然后甚至颓然地往后依靠，一脸惨淡的模样。
沉默了许久，谁都不敢率先出声。
寒陌像是沉浸在回忆中呆坐了许久，才迟迟地问了句。
“你说这是雅儿作的诗？”
传递消息的内管应道：“确实是永安公主殿下作的。”
“这怎么可能？”寒陌眉头紧锁，眼底满是诧异。
不是他瞧不清自己的女儿，而是寒雅从小不喜欢读书，偏偏跟她阿娘一般喜欢舞刀弄枪。
在诗词上实在是不擅长，为此还闹出过不少笑话来。
怎么可能突然脑袋开窍，作出如此好的诗句来。
他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
但听到这首诗的一刹那，也被毫无防备地带到回忆中去。
女子的轮廓早已模糊，开始还在廊下浅笑，后来……
寒陌哀叹一声，起身走下龙椅。
“来人！去永宁殿。”
……
寒陌在踏进永宁殿的时候，做了很多心里准备。
本以为会看到慕容雅雅托腮愁思的模样，但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慕容雅雅拎着个大腿粗的羊腿，吃得满嘴流油，听到自己亲爹来的声音，都没时间行个礼。
把脸埋在肉里，吃得不亦乐乎。
“你……”
寒陌把早已准备好的话，尽数咽回肚子里。
看着慕容雅雅狼吞虎咽，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饱饭的模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伙房克扣了你的饭菜？”
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寒陌严肃地眉毛都竖了起来。
“唔唔——”
慕容雅雅叫了两声，摇摇头，又点点头。
寒陌疑惑，露出嫌恶的眼神：“没规矩！吃完再说。”
听到这话，慕容雅雅翻了个大白眼。
有本事别打扰人家吃饭啊！
把嘴里的东西慢慢咀嚼咽下去。
觉得有些油腻，再灌了一大杯凉茶，慕容雅雅才开口说话。
“以前是有的，菜叶是不新鲜的，炒菜的油也是过了几锅。”
寒陌听得瞪目结舌，抬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
“岂有此理！”
他降不下火气，当即吩咐内管把伙房的所有人都炒了。
慕容雅雅连忙拦住他，求情道：“自从外祖母来过以后，伙房的人不敢克扣了。而且以前的饭菜虽然口感不佳，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她们也只是小小的宫人，做不了什么主。”
前半段卖惨，后半段就是提醒了。
不出她所料，寒陌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乍青乍白。
脑海中闪过两道人影，但随即就被他排除了。
“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不受控制带来的焦躁，转而发泄在慕容雅雅身上。
皇后柔弱可人，清儿温柔乖顺。
怎么可能会想害她？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心思龌龊的女儿！正事不干，天天琢磨着与血亲斗。”
此话一出，慕容雅雅彻底失望了。
他这个儿子，怕是被哄骗得不轻。
“哦？那父皇知道大姐为什么匆匆赶来诗会？又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面前，明知我不善诗词，非要我出丑？这就是你说的血亲？”脾气不好，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棒的。
“这是……”寒陌被说得一哽，“你不能视物，就算作不出好诗，也没人会笑话你。清儿也是好心……”
他说到最后，越发说不下去了。
怎么说都像是在为寒清找补。
“呵呵！”慕容雅雅嗤笑出声。
寒陌脸色又不好了，甚至还有恼羞成怒的趋势。
看到慕容雅雅毫无恭敬的表情，觉得十分刺耳，一气之下挥掌要打，却临时回神，手愣愣地悬在半空。
“怎么不打了？”慕容雅雅又是勾唇一笑，重新拿起桌案上的羊腿啃得香甜。
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脸颊上掌风袭来。
本来躲避不及，都做好了被不孝子打一掌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打到一半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