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从黎涛失踪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对方死亡的心理准备。

    或者，是如今不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自己是不是下一个牺牲者的恐慌，让他们已经无暇再去考虑其他事情。

    楚曦曦皱着眉。

    她大概已经接近了真相。

    但是要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还需要最关键的，也是足以一击致命的一环。

    被勒死的韩雅，失踪的赵博，以及被利物刺穿心脏的黎涛。

    这三个手法完全不同的案件，看似难以解释的不在场证明。其实，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推理便足以推翻。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她还是没能想明白。

    “曦曦，”正当她苦恼着，叶陌突然靠了过来。

    “难得能看到这样的雪景，我们出去堆雪人吧。”她微笑着说道。

    楚曦曦正想摇头拒绝，叶陌却略显强硬的将她拽起来。边扭着头看向其他人。

    “大家一起出去玩吧。”她邀请道，“这样的机会恐怕以后就很少会有了。”

    陈晨冷哼了一声。

    “出去的话恐怕就没有以后了。不要忘了，外面还有一个拿着弩箭的家伙不知道藏在哪里。在外面只会是他的活靶子！”

    “是啊，叶姐，”林宁说道，“我们还是待在这里等救援队来好一点。”

    “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叶陌歉意的笑笑，坐了回去。

    楚曦曦看看垂下眼睫的叶陌。

    她当然知道叶陌邀请大家出去玩的意图。只不过如今人人自危，断然是不可能轻易放松的。

    不过看着失落的叶陌，她不由得有些心软。

    毕竟她们本来是来旅游的，却遇到这种事情。出发前那样期待，结果……

    “陌姐姐，”她拉拉叶陌的衣角，“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诶？”叶陌眼睛亮了起来，随后又黯了下去，“可是……外面会有危险……”

    “没事啦，”楚曦曦拍拍胸脯，“曦曦会保护陌姐姐的！”

    况且，根本就没有什么埋伏在山庄外面的凶手。

    “那……”叶陌有些意动，她犹豫着看了楚希城一眼。

    “楚希城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楚曦曦说道，“还有叶子，来帮我们拍照片。”

    叶仟有些不情愿：“我堂堂大侦探，到了你这儿就成了个拍照片的吗？”

    四个人说说笑笑往庭院去了。却没留意到有一道危险的目光正盯着他们。

    雪还没有结冰，踩上去依旧是松松软软的。

    也难怪叶陌会那样迫不及待，毕竟生长在南方的他们很少能见到这样白皑皑一片大雪覆盖的景象。

    “我想想，”叶陌脸红扑扑的，像是个孩子一样，“用树枝来当手臂就可以了吧？我去捡树枝。”

    说罢便急匆匆向树林跑去。

    楚曦曦正感叹着叶陌童心十足，眼角却注意到光芒一闪。

    “陌姐姐，心！”她用着全身的力气大叫道。

    叶陌回过头，依旧是一脸兴奋的她并没有反应过来。

    眼见悲剧即将发生，从旁窜出的身影，将叶陌扑倒在地。

    一根箭矢直直没入树干，震的积雪纷纷飘落。

    “叶陌！”叶仟丢下相机，冲了过去。

    “我没事，”叶陌忙说道。

    她勉强支起身子，蹙了蹙眉。

    尽管有积雪做缓冲，这样重重的摔一下也是很疼。

    不过，至少比被那枚箭射中要好得多。

    “谢谢你楚希城。”她感激道。

    楚希城沉默着摇摇头，伸手拉叶陌起来。

    见叶陌没事，叶仟才算松了口气。随后咬了咬牙，眼眶要冒出火一样。

    “可恶，居然敢袭击叶陌，我一定不会饶过他！”

    在大厅待着的三个人，见叶仟怒气冲冲的走进来。身后楚希城搀着一瘸一拐的叶陌。

    虽然避过了弩箭，叶陌的脚却崴伤了。

    楚曦曦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叶陌，微微叹口气。

    尽管单手握力00kg，十步之内连手枪子弹也避得开。但本质上也只是个柔弱女孩啊。

    “我去拿冰袋。”她说道。

    “哟，这是怎么了？”卢哲笑了笑，“被凶手袭击了吗？那有看到凶手吗，大侦探？”

    叶仟怒视着他，却注意到对方头发上还未融化的雪花。

    叶仟眯起眼睛：“你刚才出去过？”

    “是啊，”卢哲点点头，“我去锅炉房添了炭，山庄的供暖刚才停了。我说，大侦探，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做的吧？这大厅，可是还少了个人啊。”

    叶仟这才注意到，陈晨也不在大厅内。

    “他去哪儿了？”他咬咬牙，问道。

    “不知道，”林宁摇了摇头，“陈晨他没说。叶侦探你们是被袭击了吗？”

    他担忧的看着叶陌：“凶手真的不打算放过我们，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吗？”

    叶仟勉强将火气压下去：“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会把他揪出来的。他动了不该动的人，我会让他后悔的！”

    楚曦曦打开冰箱，她皱着眉，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那个弩箭，应该是他没错了。但是，他为什么要袭击叶陌呢？

    难道……

    她眯了眯眼。

    是怕叶陌会揭穿什么吗？

    楚曦曦突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一切都连起来了。

    她微微点头，从冰箱拿过冰块。

    眼神触及冰箱内一个有些奇怪的器皿，楚曦曦嘴角的笑容更浓了。

    真相，只有一个！

    “你们两个，究竟谁是凶手？”叶仟盯着卢哲以及默不作声回来的陈晨，厉声质问道，“老实点说出来！”

    林宁在旁边劝着：“叶侦探你冷静一下。我知道叶姐遇袭你很愤怒。但是凶手不是另有其人吗？怎么会是陈晨或者卢哲呢？”

    “你错了。”

    楚曦曦走过来，她将冰袋交给楚希城，嘴角扬起一抹自信。

    “凶手并非另有其人，他就在我们之中。”

    几个人的表情各异，却都不是真相大白的惊喜。

    将几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楚曦曦满意的点了点头。

    “鬼，你在胡说些什么？”卢哲说道，“少来添乱了！”

    其他几人表情也缓和下去。

    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说的话又怎么能拿来当真呢？

    楚曦曦不慌不忙。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一点一点把埋藏的真相揭露出来。”

    “首先，是最晚发现却又最早发生的，黎涛的案子。”

    “案发在我们来山庄的前一天，提前赶到山庄的黎涛被同样跟到这里的凶手用某种利器刺穿心脏而死。并被藏了起来造成失踪的假象。做下这一切的，就是你吧？陈晨。”

    被点到名的陈晨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哦？”他笑吟吟的看着楚曦曦，像是在陪孩子玩闹一样，“接着说。”

    “你用来杀他的凶器，就是第一天晚上那条被炖成汤的带鱼吧？冻成冰块的带鱼，锋利足以抵得上匕首。之后拿来做汤，处理的干干净净，真是完美的凶器。”楚曦曦说道，“而杀人动机，就是之前社团活动因为黎涛的失误导致你摔落悬崖，因此怀恨在心决定报复吧？”

    “什么？真的是你做的吗？”卢哲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晨，“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杀掉韩雅和赵博？甚至连我也要袭击？”

    “你们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个鬼的胡言乱语吧？”陈晨冷笑几声，“不得不说，讲的挺像回事。但是，你又如何解释韩雅和赵博的案子？我的不在场证明可是你们亲眼看到的。”

    “确实，韩雅和赵博的案子你的不在场证明无法质疑，”楚曦曦点点头，而后话头一转，“可是，谁说这两个案子也是你做的呢？”

    陈晨的笑容一滞。

    “你是什么意思？”叶仟皱皱眉。

    “我们为什么会认为这是连环作案呢？”楚曦曦反问道。

    “自然是因为出现在现场的扑克……你是说？”叶仟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楚曦曦点点头，“扑克牌只是误导而已，是陈晨为了让我们认为三件案子是同一人所作而布下的迷阵。”

    “也就是说，其他两件案子另有凶手？”叶仟说道，“但是，陈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只是希望其他人能把黎涛的案子一起背了吧。”楚曦曦说道。

    陈晨脸上的表情好容易恢复过来。

    “即便你这样说，没有证据，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冷哼道。

    “这是我找到的扑克牌，”楚曦曦从口袋掏出那张染血的扑克，“我想，这上边沾着的就是黎涛的血吧？”

    “那又怎样？”

    “你应该是借着打牌的机会，偷偷用冻好的带鱼杀死了黎涛。也因此，血迹沾到了扑克上。你把沾了血的扑克和黎涛一起藏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却留下了几张扑克。在韩雅的案件发生之后，你意识到这是一个嫁祸他人的机会，便假借着吵架被推到床上，悄悄扔下一张扑克。赵博的房间那张扑克也是你丢下的。”

    “可是，慌乱之下，你却是犯了个致命的疏忽。你挑选出来的几张扑克上，也沾着血迹。只是你却并没有注意到。”楚曦曦说道，“韩雅房间丢下的扑克上同样沾着血迹。”

    她掏出黑桃j，晃了晃。

    “我想，那沾着血迹的扑克牌现在还在你口袋里吧？”

    “不可能！”陈晨叫道，“我仔细挑过了，绝不可能看错的！”

    吼完之后，他反应了过来。

    “没错，你是挑过了，这张黑桃j上也确实没有血迹，”楚曦曦说道，“你口袋里的也没有血迹。”

    “可惜，我已经招了。”陈晨笑笑，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扑克，任它们飘落。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吗？”他好奇的问道。

    “最初怀疑你，是因为在第一天晚上。卢哲说自己去过厨房。身为一个对料理痴迷到癫狂的人来说，应该也不愿意别人随随便便进到自己的厨房里吧？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而黎涛的尸体出现之后，从那个伤口，我便意识到了。你只是伪装对料理痴狂，避免被人发现当做凶器的带鱼吧？鬼鬼祟祟的两次，只是在找这张丢失的扑克吧？”

    陈晨自嘲的笑笑：“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孩子揭穿出来。”

    “真的是你做的？”林宁不敢相信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陈晨咬牙切齿，“因为黎涛，他是故意的！那根登山绳，是他割开的！”

    “什么！”林宁惊讶道。

    “嘿嘿，以为自己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陈晨冷笑道，“可惜，他没算到我留了个心眼，事后又去找了那根绳子。他根本是死有余辜！”

    “可是，”卢哲问道，“你为什么要杀赵博呢？”

    “不不不，”楚曦曦摇摇手，“杀赵博的不是陈晨，是你。”

    “我？”卢哲指指自己，一脸惊讶，“你是在开玩笑吧？怎么会是我？”

    “让我怀疑你的，是你之前的一句话。”楚曦曦说道，“我问那个人偶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说再也送不出去了呢？”

    “当然是因为……”卢哲刚想回答，却停了下来。

    “因为，赵博已经死了，对吧？”楚曦曦说道，“明明当时只是失踪，为什么会那样笃定的认定他死了呢？”

    “只是比较悲观的猜测而已，”卢哲说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如果说这只是怀疑，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认定了你就是凶手。”楚曦曦说道，“你把窗户打开，让事先设置好的弩箭射进来，不只是为了误导我们还有其他人在山庄里，同时也是为了毁灭证据吧？”

    “毁灭证据？”卢哲笑笑，“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让那样大一个人凭空消失的？难道我是魔法师吗？”

    “不是魔法师，只是一个物理水平过了国中的人而已。”楚曦曦说道，“简单的凸透镜成像原理。这就是你所使用的手法。利用事先做好的冰透镜和特意让房间潮湿闷热使得凝结上水雾的窗户，用那个人偶模拟赵博的举动。随后只要切断丝线就能作出赵博倒地的假象。算好冰晶融化的时间，就达到了消除证据的目的。我想，赵博应该早就被你藏起来了吧？”

    她将在冰箱里发现的器具拿出来。

    “这就是你用来制作冰透镜的工具。”

    “嘿嘿，真是精彩的推理，”卢哲鼓鼓掌，“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在案发的时候，我正在锅炉房里，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这一点很简单，”楚曦曦说道，“你的房间下面便是锅炉房，只要翻下去就能装成一直呆在锅炉房的样子。”

    “可是，”卢哲指指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这样的体型，应该做不到吧？”

    “这个体型是很难做到，”楚曦曦说道，“但是，你的身材是伪装的呢？”

    卢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我之前一直在苦恼，从二楼进入锅炉房，对你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是，你袭击陌姐姐，却让我想明白了。”

    “是你袭击的叶陌？”叶仟攥起拳头作势欲打。

    楚希城拦住了他。

    楚曦曦接着说道：“袭击陌姐姐，是怕她揭露真相。我想，在她去借被褥的时候，碰巧撞见你在换衣服。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到你不一样的身材了吧？”

    叶陌若有所思：“这样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所以，只要脱掉衣服，就能证明了吧？”楚曦曦说道。

    卢哲微微沉默，随后从衣服下拽出用来伪装的垫子。

    “真没想到，会被你揭穿啊。”

    “黎涛的尸体也是被你搬到贮藏室的吧？而赵博，则被藏在了之前藏黎涛尸体的地方。也就是门口那辆车的后备箱里。这张染血的扑克，也是你在搬黎涛的尸体的时候不心掉出来的。”楚曦曦说道。

    “没错。”卢哲承认下来。

    “你为什么要杀赵博？”李子问道，“明明，你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你知道，那个人偶是要送给谁的吗？”卢哲说道，“是我妹妹。因为赵博酒后开车，我妹妹那么就要瘫在床上一辈子不能起来！这个仇，我怎么能不报！”

    楚曦曦微微呼了口气，转身看向林宁。

    “接下来，就让我们来说下最后一个案子吧。勒死韩雅的凶手，林宁先生。”

    林宁一脸平静：“这也瞒不过你吗？”

    “林宁……”李子脸上满是苦涩。

    “让我率先起疑的，是你们的叙述。”楚曦曦说道，“你说那晚你吃完饭后去检查雪势随后回房间休息，李子则说她被韩雅拜托回房间拿换洗衣物。但是陌姐姐却看到你和李子很亲密的搂在一块儿。”

    “那时候，跟你抱在一起的，不是李子，而是被你勒死的，用和李子一样的外套罩住的韩雅吧？韩雅裙子上那一道边缘很整齐的污迹，是因为有那件外套的缘故才会那样。”楚曦曦说道。

    “对，是这样，”林宁很平淡的承认了，“我想，你应该也找到证据了吧？”

    “恩，”楚曦曦点点头，“韩雅嘴唇上的唇彩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痕迹。她应该不会犯化妆的时候失误这种问题。所以，只有可能是凶手事后涂抹的。我想，应该是伪装搂抱将她拖上楼的时候唇彩擦在了你的衣服上的缘故吧？为了消灭证据才又涂抹上，只是实在是不习惯，才会涂岔。而沾了唇彩的衣服，应该被你借着外出寻找黎涛的机会处理掉了吧？”

    林宁点点头:“没错。”

    “本来是天衣无缝。消灭了所有证据，紧凭猜测无法定罪。只是，你没想到李子会帮你掩饰，重新涂了一遍韩雅的唇彩。反而留下了证据。”楚曦曦说道，“你之所以会承认的这么痛快，也是想要帮李子掩饰吧？毕竟，她也算是从犯。之前在悬崖边，是你推她下去的吧？因为在杀韩雅的事情上发生分歧，不心推她下去。而不让我们靠近，是为了不让向李子说明计划时拿出来的工具暴露吧？”

    “没错，”林宁点点头，“真没想到你连这也猜出来了。总之，我会承认罪行，但请放过李子。她是无辜的。”

    “林宁……”李子泪流满面，“我也应该一起承担处罚的。”

    楚曦曦叹口气。

    陈晨丢下的扑克牌，有一点没有说错。

    自以为正义的骑士啊。

    在李子的痛哭声中，事件迎来了落幕。

    没有正义，没有复仇，只有痛苦。这个染雪的山庄，并非如外表一样纯白。空气中飘着的，却是一如那个白色季节一样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