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7点,这次的会议才算结束。
梁先繁示意夏漱石稍后。待人稀稀拉拉走得差不多时,梁先繁喝了口茶,问,“感觉如何?”
“人浮于事。”夏漱石想了想,简要概括。
“公司大了就这样。管理成本会高很多,也会有很多尸位素餐的人,尤其一些边缘性的部门,可能更是各种漏洞。这些事情,不是简单的规章制度就能约束的。所以你要知道,做公司不容易啊。你要真的决心做好,是需要花大力气扑在这些可能听起来很索然无味的事情上。”
夏漱石很感激地看着面前的尊长。近5个时的会议,他显然有些疲惫,但是双眼神采依旧,也不忘询问他的心得,看看是否能够消化。
“铁打的团队流水的产品。我们这样一个的产品线,别看业务不起眼,但是较之于业界很多公司,我们有他们无可比拟的优势。如果再有一个高效干练的团队,利用好这些资源,那么就可以所向披靡了。很快就能够超越友商。”梁先繁语气随和,面上多了些笑容,并不像刚才会议上那么冷峻,“这也是我先肃清组织架构的原因。有了这些团队,再谈业务,才能事半功倍。”
“多谢梁叔教诲。”夏漱石看着他满脸疲惫的神色,非常有眼色地化身恭谨的后辈,忙不迭地说,“已经很晚了,阿姨肯定在等您晚饭呢,要不梁叔我送您?”毕竟,这是为他打基础。
梁先繁点点头。两人边走边聊。
“梁叔,我有个问题,公司有这么多闲人,我相信您和我爸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吧?为啥对这种情况还是放任呢?”在夏漱石的眼里,任何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全力以赴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眼里容不得沙,恨不得把所有问题一刀切。但事实上,很多东西你是规避不了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契约精神的。招人时候本身就存在着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不可能保证每个人的能力无可替代,工作态度都是积极向上。”梁先繁耐心地讲解着,“而且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对于盛夏来说,目前手头上的事情比清除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人重要得多。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做事情都得排个优先级。不到情况紧急,我们是不会打乱原本计划的。不过你看,现在不是有你打开这个缺口了么?”
夏漱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问道,“我看资料,公司好像没有主动裁员过?哪怕全球金融危机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裁员的确可以减员增效,提高效率。但是那都是非常时刻的非常之举。”梁先繁虽然疲惫,但是说到这个算是比较关键的话题,很是严肃。
“我知道,商学院课本上到处都是杰克韦尔奇、郭士纳、稻盛和夫之类的传奇人物大刀阔斧地改革和裁员把企业推向新的高度。可你要知道,中国是个人情社会,管理公司不是单纯地把商学院的各种理论直接往上套。盛夏集团本就是技术导向的公司,在对外传播上一直都是弱势,当然也是从前都没重视过,等到我们反应过来了,公司的声誉以及是毁誉参半了。盛夏的发展虽然不算快,但也不慢,无论任何原因大幅度裁员都只会让名声更糟糕,对公司长久发展一定是莫大的伤害。”
“不过,”梁先繁顿了顿,温和地说,“如果真的到了公司举步维艰的那一天,我们一定会裁员。”淡淡的语气不容置喙。
此刻的梁先繁,让夏漱石隐隐看到了他身上往昔那种挥斥方遒的意气和魄力。
夏漱石觉得,下午这个会议,远比从前所看的商学院管理教材给他的见识深刻得多。
能在大企业呆了十几年且混到主管位置的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盘根错节的关系要么连根挖出,要么暂时不动,找准机会一招致命不留后患。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牢牢记住梁先繁给他的这个忠告。
目前于他而言,更加坚定了1的事情就是招到信任且专业性极强的亲信为他所用。然后部门改革和产品研发,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想到钱浩宇的信息,夏漱石又开始激动起来。
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瞬间幻想了无数共事后大杀四方的场景完全做不了其他事情。
索性他就放下其他事情,专心致志想着晚点儿给他电话,怎样把之前留言的条件再具体化,让他欲罢不能。
看着时钟指向晚间十点半,夏漱石按捺住有些雀跃的心情,先给钱浩宇发了条信息,问是否方便通电话。
半分钟后,钱浩宇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夏漱石看着来电显示,内心狂喜,心跳加速,激动程度堪比接到初恋电话。
“老子被甩了。”接通电话,夏漱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钱浩宇的咆哮。
夏漱石眼皮一跳。什么情况?这画风不对呀。难道不是聊工作么?他早就在i里说明了的啊。还是……钱浩宇打算忽悠他?
呃,不对……他啥时候有的女友?他还能找到女友?
他心里瞬间转了好几个弯,但嘴里无比真诚地应答着:“啥时候的事儿?你…女友我认识么?”
“艹,女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我他妈的真是蠢,竟然相信了!”钱浩宇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依然激动不已。
夏漱石眼皮开始狂跳。必须得安抚好他的情绪,否则对话无法继续。
钱浩宇从来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慢慢说,慢慢说…别着急…”夏漱石斟酌着字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之前你说要在洛杉矶买房,是要准备结婚?”
男人之间,不需要似是而非的安慰,捋清思路最重要。
不过,印象中钱浩宇虽然有些狂妄但礼貌修养还是很好的,从不说脏话,现在连脏话都飙出来了,看来是不爽至极。
“买个屁啊!女人都跟别的男人跑了,还振振有词质问我是不是男人。我他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啊,”钱浩宇继续在咆哮。“这世界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夏漱石觉得有必要释放自己的耳朵,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换了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你做了啥不是男人的事儿?”
“你说,女人是不是都是口是心非?上个月她生日,要我陪她一起自驾去西雅图玩儿,住酒店我们开的一间房,前面都是标间还好,最后换的酒店只剩下大床房,我本来说开两间吧,她自己说一间。我还问她了,这样好嘛?她说她觉得很好啊。”
钱浩宇愤愤不平说着,“她一直说她是基督徒,不能发生婚前性行为,我他妈的一直就信了,她说啥就是啥。和她睡一起也没干啥。结果,回洛杉矶路上她一直不高兴。我问她,她也不说,只最后到家说了一句:你真不是男人。然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再他妈然后,就跟别人睡了!”电话那头钱浩宇的咆哮显示出他很愤怒,“妈的,还丝毫不忌讳,告诉我!”
这混乱的阐述,夏漱石算是听懂了。
本来听着前面他想翻白眼,都打算结婚了还装什么装,装给谁看呢?再听到说女方以基督徒自居,夏漱石直接眼抽。
难道天才都不带情商的?这么拙劣的借口也相信?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过还没沉思三秒钟,听筒里又传来钱浩宇的干嚎。
夏漱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的是一男一女在外,晚上只有一张床,女人划着边界线对男人说,不得过界,否则你是禽兽。男人远离边界线心翼翼睡了一夜。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女人甩了他一个耳光,骂他禽兽不如。”
“我擦,这就里外不是人了?”钱浩宇虽然为人处世情商不高,但是智商鲜有人及,瞬间秒懂了他的意思。
“对,你就是这里面的男人。你说,你是做禽兽好呢,还是禽兽不如?”夏漱石慢悠悠地问着。
“有区别好吧?她说她是很虔诚的基督徒…每周都会去教会呢。”钱浩宇嘀咕着,许是吼完了,情绪比刚才好了很多。
夏漱石已不想说话,看来他只是想找个对象倾诉一下。这十来天躲在无人区该发泄的应该已经发泄完了,此时只是对着老友做最后余热的发散而已。
“该禽兽的时候还是要禽兽。”夏漱石语重心长地说。“你说对了。女人就是口是心非的……你要学会辨别。”
“我时间宝贵得很,哪里有空猜女人的心思。有话不能直说么?我他妈的还得去猜?”钱浩宇仿佛第一次有这个认知。
“女人都是需要哄的……这不用我教你吧。”夏漱石感觉此刻和钱浩宇交流有些困难。
“她主动追求的我好嘛?我愿意和她谈恋爱,就是因为她乖巧懂事儿,我可以省事……你不是知道么?谈个恋爱要那么复杂干嘛?有这精力,我可以多写几行代码呢。”钱浩宇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夏漱石算是明白了,钱浩宇的对象,估摸着应该是看上了他的身份,想以他为跳板拿到绿卡。否则怎么会主动追求他又不真诚,必然是有所图谋。
而后来应该找到别的更有趣一些的备胎了吧,所以把这无趣又无聊的天才给甩了。
是的,钱浩宇就像就很像《荆棘鸟》里梅吉的丈夫,这种男人根本就不需要实质的婚姻或者爱情,他有别的乐趣可以维系他的人生。钱浩宇的乐趣,就是他的研究,他的代码,他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