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清听了杜群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恐,反倒咧开嘴笑了笑:“杜公子,我今天冒着倾盆大雨专程过来拜访,就是有一桩大富贵要送给杜公子。”
杜群看了一眼边上侍立着的江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江华,你先到楼上歇息一会儿,没有我的招呼你就一直待在楼上不要下来。”
杜群故意把江华支开倒不是因为他担心江华会把自己和钱清的对话透露出去,他对江华还是信任的。只是很多时候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杜群担心江华知道鱼龙会的事情以后反倒会给他自己生出许多麻烦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
自打杜群将他从土地庙那群叫花子手中救出来以后,江华就唯杜群马首是瞻,听杜群这么一吩咐,他便老老实实地应下,转身蹬蹬蹬地沿着扶梯上楼去了。
杜群待他离开之后便转过头望着钱清道:“钱公子,你该不会又是想哄着我加入鱼龙会吧?现在官府衙门正在对鱼龙会大肆搜捕,眼看着鱼龙会就要不行了,你若是现在还打着送我一场富贵的幌子劝我入伙,那真是把我当做三岁孩一样好骗了。”
“阿弥陀佛,杜公子,出家人不打诳语。”钱清口中又是一声佛号,“我这回过来确确实实有白花花的现银要给杜公子。杜公子可知道我现在的赏格开到多少了?”
杜群皱着眉头在心里粗略的算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北静候府、梁王府还有官府都有悬红,林林总总加起来数目在七百两银子左右。”
“恭喜杜公子,只要杜公子将钱某送到官府衙门去,那七百两银子就是杜公子的囊中之物了。”钱清笑着道。
杜群摸不清钱清话中的虚实,所以并不接话,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钱清。
“杜公子你不必怀疑在下的居心,我们鱼龙会现在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钱清面上露出苦笑,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无奈,“短短的几天里鱼龙会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官府拿去,这样频繁的损失在往常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有些意志不坚的成员看势头不妙恐怕会直接离开,我在这里开诚布公的告诉杜公子,鱼龙会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所以你就让我把你捉了送到官府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衙门里的那些差役好像疯狗似的满世界地找我,看这个架势如果我不现身,这样的态势就会继续下去。之前你跟临江姑娘说得话是对的,这个时候唯有牺牲我,才能将鱼龙会从险境拉出来。我想我总归是要落归案的,与其让别人把那笔悬红银子赚了去,倒不如我亲自送给杜公子也好做个人情。”
杜群又默不作声地盯着钱清看了一会儿,确认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以后才开口:“钱公子,若是你归案之后衙门依旧对鱼龙会穷追不舍怎么办?”
“不会的。”钱清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了解衙门的那些官差更胜过自己,现在洛阳城里各处的怨言就已经让羽林卫和大理寺焦头烂额了,如果不是圣上在背后盯着这桩大案子,恐怕他们早就已经放弃捉捕我了。现在既然我这个罪魁祸首归了案,他们对圣上已经有了交代,自然不会再吃力不讨好地往下查。”
“想不到惯常把别人的性命当做筹码的钱大公子竟然也会有愿意牺牲自己性命的时候。”杜群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钱公子,我可要提醒你,你不过是假扮和尚而已,可别真把自己当和尚了。”杜群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前看看窗外的雨势,“刚好现在雨了一些,不如就趁现在去一趟官府,不知道钱公子做好过堂受审的准备了吗?”
“还没有准备好。”钱清非常坦诚地说道。
看到杜群一副被气到胸闷的样子,钱清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杜公子不必担心,在下这辈子做的事情里没有几件是完全准备好的。只是洛阳城里的衙门那么多,不知道杜公子到底准备把我送到哪处衙门去?”
“我们还是去大理寺吧。”杜群想了想道。
“哎呦,钱某记得杜公子是羽林卫的统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胳膊肘向外拐,把这么一桩功劳送到大理寺去了?”钱清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大理寺的冯少卿虽然也是个酷吏,不过和羽林卫的许统领比起来已经算温和了。”杜群瞪了钱清一眼,“你虽然犯了杀头的大罪,但你我毕竟相识一场,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在死前受到太多的拷打和苦楚。另外再告诉钱公子一件事,以后就不必叫我杜统领了,我已经向上官大人辞去了羽林卫统领一职,现在不过是洛阳城里的一个闲散人而已。”
这话杜群倒是没有骗钱清,就在昨日杜群写了一个短笺,托羽林卫里和自己相善的一个差役将短笺给上官婉儿送了过去,请辞羽林卫统领。他本来就对统领这个位置不太上心,这次洛阳城的大案里他算是领教了许猎和冯非常两人面临的担子有多重,也从上官婉儿和梁王身上意识到洛阳城的官场并非一片乐土,而是波诡云谲,涌动着暗流。他自忖没有许猎和冯非常那种混迹官场的本事,现在又挣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不如干脆挂冠而去,在洛阳城里做一只闲云野鹤,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情。而且对他来说,不当这个统领还可以避免和鱼龙会发生冲突,这样一来当他在面对临江姑娘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负担。
在大理寺当中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冯非常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份大礼从天而降。当他听大理寺差役来报,说杜群带着要犯钱清前来投案,差点激动地直接晕死在自己的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