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不知怎得连续几夜辗转反侧,寝食难安,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白日里长睡不醒,晚上没有丝毫睡意。
“也不知二哥和七弟此时睡了没有。”嵇康望着窗外的月亮暗暗惆怅道,想到这起身穿衣拿着琴便出了屋,独自一人来到了月华亭,前几日还是兄弟七人一起在这月华亭下饮酒吟诗,如今却是自己一人百无聊赖,想到着悲伤的拿出琴便唱到:
奈何愁兮愁无聊。
恒恻恻兮心若抽。
愁奈何兮悲思多。
情郁结兮不可化。
奄失恃兮孤茕茕。
内自悼兮啼失声。
思报德兮邈已绝。
感鞠育兮情剥裂。
嗟母兄兮永潜藏。
想形容兮内摧伤。
感阳春兮思慈亲。
欲一见兮路无因。
望南山兮发哀叹。
感机杖兮涕汍澜。
念畴昔兮母兄在。
心逸豫兮寿四海。
忽已逝兮不可追。
心穷约兮但有悲。
上空堂兮廓无依。
覩遗物兮心崩摧。
中夜悲兮当告谁。
独收泪兮抱哀戚。
日远迈兮思予心。
恋所生兮泪流襟。
慈母没兮谁与骄。
顾自怜兮心忉忉。
诉苍天兮天不闻。
泪如雨兮叹成云。
欲弃忧兮寻复来”
一曲歌罢只听背后有抽搐哭泣之声,似是婴儿之叫,又似怨女之喊,嵇康倒吸一口冷气,猛的回头,却发现身后一人空无一人,嵇康喊了一声:“是哪位前辈高人,能否显身一谈。”
空空的月华亭回荡了一声空空的叫喊,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嵇康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到:“是不是最近太疲累,出现幻觉了?”就在此时,耳边忽然缓缓传来一阵悲戚的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嵇康眉头一皱回头猛然发现,刚刚在自己身边的琴早已没有了踪影。
嵇康此刻额头冷汗直冒,暗想:“平日里有人在自己百步以内,瞬时便能察觉,今天遇到硬茬子了。”心里有点发颤,但好奇心促使他一定要探个究竟,便一步一步朝着琴声摸索了过去。
越是靠近琴声,越是感觉悲痛,似是心头有万剑穿过。越是靠近琴声越是感觉压抑,如同千斤重石压在胸口,连大声喘气也变成一种奢望,嵇康越走步伐越沉重,等到琴声附近已是精疲力尽。这时只听曲风忽变,悲凉无助一瞬间变得慷慨激昂,似是千军杀入敌营中,士气如虹日当空,嵇康哪里听过如此奇妙之曲,迫不及待,提速奔跑想要一探到底是谁在演奏如此之曲。
嵇康穿过一片树林只见前方有一人正襟危坐,头发如柳条般细长,遮住了脸庞,令人看不清究竟是男是女,一身白装好似孝服,神圣而不可侵犯,在仔细一看,只见此人一双手纤细狭长无比,抚在琴上仿佛母亲抚在刚出生的孩儿头上。
嵇康满脑子的疑惑,想要问很多的问题,却拼了命也无法张开嘴巴发出一句话,一曲奏罢,那人仰天长啸,“桀桀桀,”,边笑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身边,好像是在说让嵇康来自己的身边入座。
嵇康拖着木讷的驱壳缓缓的走了过去,刚坐下,那人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嵇康的右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放到了琴上,此时嵇康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好像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肉体,根本无法控制,那人长叹一声又开始抚琴,嵇康的手竟然随他一起动了起来,此曲原先自己根本没有触及过,如今不知怎得如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再次相逢。
琴声一会似怨妇,一会似骏马,一会似离别,一会似相遇,两人渐渐的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只感觉与天地融为一体,与自然心心相惜。从夜幕奏到日出,从日出奏到黄昏,整整三天三夜。
“啪!”只听五根琴弦随着最后的一个音符飘向天际,这时嵇康站起来大吸一口气,感觉一阵神清气爽,转身刚想拜谢这位前辈,只发现琴旁只有一摞书简,上面赫然印着《广陵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