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是一间布置简陋的密室,连通着书房和府内后花园,林府内除了老太爷林湘,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原本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法显听到声音一下子张开眼站起身来,笑道:“青云先生此时怎想到来见我这胡说八道的野和尚了?”
林湘忙笑道:“行周毕竟还年轻,大师切莫见怪。”他在蒲团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急切问道:“大师想必是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了,今日看行周如何?”
法显收起笑容,将佛串绕在腰间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听你们对话,他反应其实算是正常,只是有一事有些古怪。”他顿了下,望着林湘期待的眼神道:“听到他骂我野和尚时,我动用了宗门佛法中的戒术,本想要刺激他一下给他个教训,没想到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湘震惊道:“戒术——大师果真用了?”
法显点头道:“那还有假?普通人遭遇这个,早就哭爹喊娘了,除非是死人,当初先生你不是也体验过和尚的这份本事吗?你这个学生就算意志再坚韧,不想在你面前失态,总该有些表露才是——你可有发现他失态之处?”
林湘想了想,摇摇头沉吟道:“大师先前说行周云蒸雾绕看不清楚,如今宗门佛法又对他无效……”他不知想到什么,陡然变色道:“难道说行周不是正常人?”
“这倒也不能妄下断语,”法显笑道:“有些人为延寿延年自服用轻身之物,久而久之身体会失去一些感应,估计这也是我之前不能看透他的缘故。范氏为医药世家,子孙服用轻身之物也不足为奇。”
林湘点点头,“想来就是这个原因。风眠虽愚钝,但他为人一向谨慎从不妄言,他对行周的身份是确认不疑的。我喜欢行周,也信任他,托他日后照顾郁儿,自然期望他能长命些。”
法显撩起僧袍在蒲团上坐下道:“只可惜这范行周痴迷仕途,若非如此,陈郁日后嫁给他倒是美事一桩呢!算是彻底了却你一桩心事!”
林湘却摇头道:“不,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宁愿他身入仕途,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只别给我的外孙女添烦恼就好。”
法显指着他大笑道:“哈哈!之前还担心那什么蔡元长给他添堵,现在呢?看来与好弟子相比,还是外孙女更为重要!”
林湘也笑,一点也不觉尴尬,揽须道:“那是自然!”
吃过午饭后,陈郁稍稍活动了一下便进寝室躺下了。
尽管距离自己刚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天了,但她还是可以从头到尾地回忆起初次与范行周见面时的场景,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在洞穴里他利刃一般瞧着她的眼神。之后他这眼神在她面前再未出现过,但她一直忘不了。
还有他那本书。
寤镜玄要。
这个人很神秘,很复杂。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陈郁觉得自己已经处于一种很信任他的状态了,然而这种没来由的信任也让她安静下来时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信任一个神秘复杂的人,非常危险。
在这个世界,女孩子是不能随意外出的。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只能由别人来告诉自己。由范行周吗?不,至少不能全部。所以她必须要对蔡元长好一点。
诚然蔡元长是个有野心的人,但这样似乎更好,有缺点的人更容易被人利用。何况这个缺点也没什么错,谁不想着向上想着过更好的生活呢?蔡元长没有错,陈郁一点也不讨厌他。陈郁的缺点则是善良,至少她的外表外人看起来是这样。或许这会儿蔡元长还在为他利用了她而暗地高兴呢!想到蔡元长那时而一本正经时而举止无措的模样,陈郁不禁笑出声来。
听见寝室里面的笑声,紫溪推门匆匆而入,一脸的困惑,“姐怎么了?”
“没啥,突然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陈郁见她手中拿着一支毛笔,笑道:“这会儿又画上了?你说你这一年到头得浪费我多少纸笔?!”
紫溪嘿嘿一笑,颇为得意道:“姐,奴婢可不是在胡乱画画。奴婢这两日总算调制出了几种颜料,遇水再不会褪色,除非用特制的药水才能洗去,奴婢明日一早就给姐用上,姐以后再不用担心了!”
陈郁陡然想起早上在亭子里水滴落入脸上的情形,莫名有些躁,欢喜赞道:“好紫溪!真有你的!”她一咕噜爬起身来,吩咐道:“给我也拿纸笔来!”
紫溪迟疑道:“拿到……床上?”
陈郁看看她手中饱吸了颜料的毛笔,想了想道:“拿一张纸过来,再把早上你给我画眉的那个玩意儿拿过来!”
紫溪忙道:“万万使不得!那可是螺子黛,贵重得很呢!姐实在要用,奴婢去取奴婢用的黛铜来!”
陈郁催促道:“管她什么黛,能写出字就好!快去拿来!我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