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之内,皆为俗人,不论你再强横,你终可能被同样的俗人杀败。西凉剑魁的道行远胜桑吉,可是生死厮杀,桑吉并非毫无机会,这也是莫仁风为何如此谨慎。
天门之外,人便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他们的气息,与天地相通,这也是为何只在天门之外,才有境界之分,何谓境界,差一步,便是咫尺天涯,逾越不得!
天门之内的人踏入战场,任你再强横,也可能被围殴致死,天门之外的人,再不济,脱身总是易事。而整个西凉郡,也从未听说过有这般神人存在。
那一声怒吼,饱含天地之息。
“西凉山有西凉山的规矩,在这里,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该去哪,就去哪,莫要扰了我的休息,否则,通通斩了。”
“大大人,在下西凉剑魁莫仁风,之前可从未听说过西凉山有这等规矩。”莫仁风硬着头皮,这等大仇不抱,必会产生心魔。而且,死仇已结,这两个小子日后必定成为大麻烦!
“哼,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懂了吗?”
“大大人,可否告之名号,在下在西凉江湖也有些名声,愿为大人效劳!”莫仁风算是豁出去了,“大人,这两个小贼弄瞎了在下的眼啊!此仇不报非君子,大人,在下愿帮您重整西凉的江湖!”
“赶紧滚吧,若我想要,我自己拿来便是。”
“大人……”噗!莫仁风脸色胀得发紫,猛吐一大口心血,“在下懂了大人的意思。”
莫仁风擦了擦血迹,收起了长剑,“两个小贼,有本事你们就在西凉山躲一辈子,老夫就在外面候着你们出来!”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他是不得不走,刚刚的伤,远比表面上的重,此刻的他与那使刀的青年再战,胜算几乎不存。
“为什么拉住我?他只是强弩之末了。”桑吉不解地看了看苟安。
苟安笑了笑,“大人说了,不能动手,那老贼有杀心,活该如此,你若是动手了,大人该怎么办?”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小子苟安没齿难忘。”
然而,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走吧,进山!”苟安遗憾地摇了摇头,竟然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遇,可悲可悲。
“嗯。”桑吉一手扛起了九当家,一手搀着苟安,晃悠悠地往山里面走去。
“桑吉啊,那老贼说你有一只大鸟?拉出来看看呗。”
桑吉犹豫了一下,“在我们那里,称它为苍鹰,而它也被视为我们的伙伴,它若不想见你,我也没什么办法。”
“你这鸟也太不给我面子了。”苟安嘀咕着,“你从西域过来干嘛?”
“我要去楚国找我弟弟。”桑吉不知从何时叼起了一根草杆,“没有我们那里的草甜。”说完,噗一口就吐了出去。
“大秦的边境太难通过了,从西域进来,多亏了西凉郡的贸易政策,要想去大楚,没有手令,难于上青天。”说着说着,桑吉便陷入了沉默,“我需要生存,于是便在长安做起了这种勾当,大概有半年多了吧,一边寻求着出境的方法,终于,有贵人肯帮我。”
“条件是,你去杀了那成副郡守?”苟安咂了咂舌,“的确像是那里的人做得出来的。”
“我没想到竟然有这个老家伙保他,否则当日绝不会连累你。我现在还不能死……”
“这么说才记起,我们倒是捅了个马蜂窝,这老贼的江湖地位怕是不低,出了山不说举世为敌,也相差无多吧。”苟安狠狠地拍了拍桑吉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能够前来搭救自己,自己这次的冒险便是值得的。
桑吉沉默了几息。
“在我们那里,佛宗乃是最高贵的宗门,每个家庭都以中有僧侣为荣,而我的弟弟,当年被西域地位最高的寺院所收留,弟弟的佛缘乃是百年一遇,弟弟十二岁那年,便望见了佛门,也就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天门,十四成佛。”说起弟弟,桑吉的话多了起来,原本蒙尘的眼睛也变得闪烁起来,“在你们中原,就算那所谓的绝世天才,剑圣千山暮雪,当年也是十八岁才过的天门。”
“千山暮雪,下一届天榜的最有力竞争者,而今年岁三十又六,十年之后,何尝不能扛鼎中原。”苟安仍记得当年从胖和尚那里看到的书籍。
“你那应该是至少五年前的消息,如今千山已稳居天下第四,随时可能冲击前三。”说谈起这天下最有威名的人物,籍籍无名的二人不由神往不已。
“那你的弟弟呢,他为什么要来中原呢?”苟安百思不得其解,西域佛家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扔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而不是保护起来。
“十八岁那年,弟弟要去看看当年下江南的佛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佛宗在大楚还是相当繁荣的。”
“原来是这样。”
“三年后,他便失去了踪迹,而他留在寺院的长生灯,竟然灭了。”桑吉攥起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弟弟他会魂断异乡,他本就该是这个世间最为璀璨的那颗佛星!弟弟一定没死!”
“说说你的事吧,你这些手段哪里学的啊,那什么,天葬,着实不凡!”苟安看着神情黯淡的桑吉于心不忍,便不再想提及这事。
“在西域,一家只能出一个佛,而他的兄弟姐妹,则要去做其他低贱的工作,弟弟地位越高,我的地位便需要越低贱,这是佛家对在世人的平衡之道。而在西域,地位最为卑贱的就是手染献血的屠夫,而我原本乃是天葬师一脉的传人。”
“天葬师?”苟安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人死如灯灭,西域的贵族,身死之后,便由天葬师用刀切割他们的肉体,由上帝的使者,苍鹰带上天空。”
苟安猛然想到桑吉的那只奇怪大鸟,“原来是这样。”
“不说我的事了,苟安,你呢?”桑吉黢黑的脸上挤出了笑容,托起苟安的手更加有力几分。
“苟安啊,没有你那么坎坷吧。”苟安笑着说道,“苟安就是边境小村的酒馆里的小二,有一手酿酒技艺,之后就算走遍天下,也饿不到了。”
“你的见识可不像一个酒馆小二,还有当时你身上那淡淡的青光,被我刚赶来时碰巧撞见,我感觉那可是了不起的招式。”桑吉打趣着苟安。
“别急嘛。”苟安本就没有打算隐瞒这些,“若非有些机遇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出来闯荡,前些日子,碰巧救到了一个老道士,临死前传了小子几手,无功不受禄,我也得替他老人家办些事情。”苟安心里却想着,师傅啊师傅,您这一点消息都不留,茫茫人海找个断臂人,也是海底捞针啊。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一个际遇相串联而成的,正如你我的相逢,来敬兄弟一捧。”终于寻到了一处清泉,苟安捧起一捧清凉的水,朝向同样饥渴难耐的桑吉。
“苟安,我也敬你一捧!”
这已经濒死的九当家怎么办,苟安和桑吉对视一番,前方已经有亮起的灯火和飘来的炊烟,经过此事,二人盘算着一个万全之策,不论怎么说,绝不能再齐齐陷入绝境。
“苟安,别争了,我去,若是真有意外,我随时可以脱身。”
“你忘了,西凉山里可是有天门之外的高人的,你能逃得了?”
“可是”
“我可是这九当家的救命恩人,你放心吧。”苟安笑着挥了挥手,“你倒是得遭罪了,这荒郊野岭的。”
“穹庐为被,大地作床,何苦之有。苟安,倒是你可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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